沈昌鸿虽然之前便被沈嵩令人拖在门口打了板子，但被沈嵩亲手扇巴掌还是第一次。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沈嵩，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爹……？你竟然打我？”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在外时高高在上的儒雅全都消失殆尽，沈嵩身上自此流露出粗俗的一面。
“沈嵩！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林妩虽然混账，亦时刻觉得沈昌鸿太过纨绔，但依旧比沈嵩疼爱儿子，见沈昌鸿被打迅速挡在了沈昌鸿身前，一双眼睛怨恨的看着沈嵩，说出口的话亦不再讲究情面。
沈嵩面上一阵难看，厉声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有什么当家主母的颜面？”
“这件事情不是我想如何便如何，今日若我不与你割席，你想要整个沈府全都给你陪葬？”
说到这里，沈嵩越发理直气壮，甚至目光落在了沈昌鸿身上，徐徐劝导：“你若是担下一切，昌鸿和闺女还是沈府少爷，他们的前程不会差。”
“我亦不会亏待你，只是不做当家夫人，却还是可以在外面为你置办一处宅院。”
“等风头过了，你便住进去，一切便当没发生过。”
这话虞真听了都不得不感叹一句沈嵩不要脸。
他的态度和言语已然是把林妩当作了弃子，而虞真也知道，这件事情林妩想不想认已经不重要了，沈嵩现在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肯定会休了她。
堂堂沈大人，也不过是一个无情无义心中只有自己的凤凰男罢了。
“……沈嵩，”林妩面色惨白，她本就善于钻营，沈嵩一开口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只是她仍旧不敢相信，沈嵩竟当真如此狠心，“你当真要休了我？”
十多年前，林妩刚刚遇见他时，他还是一个风姿卓越的青年。
那日河堤下，春柳依依，日光柔和。
青年一脸宠溺的看着身边的宋夫人，当街替她簪了一朵花，勾唇浅笑的模样就这么映入了她的心间。
林妩就此对他上了心，明明是京城林家的长女，却一门心思想要挤掉他原配的夫人，只为了那日惊鸿一瞥。
用尽手段后，她成功了。
沈嵩的原配死在了她的手上，就连儿子也被她残害到命不久矣。
沈嵩自原配去世后也待她极好，一度让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但在此时，当林妩看见他眼中的无情时，突然便打了一个寒噤，那日遇见他的画面像泡影一般充满了虚假的脆弱。
她怎么能忘了呢？
当初沈嵩的原配，她一口一声叫着姐姐的女人死了时，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解脱，还有那些时日别有用心的甜言蜜语。
说什么最喜欢的只有她，姐姐终究是小地方的妇人，不懂京城局势，母家也不能给他任何助益。
说什么若不是夫子看中他，他又不好拂了夫子的意，这才娶了他的女儿。
又说什么，可惜姐姐身体不好，一场风寒都能让她躺在床上半个月不见好……
这一桩桩一件件，说者有心听者有意，自此便再也回不了头。
林妩双眸微闪，突然便觉得沈嵩其实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他最爱的只有他自己，身边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在他心间留下丝毫痕迹。
他以前对沈晏卿不闻不问，即便知道沈晏卿在府中日子难过也无半点作为，但沈晏卿一旦成了他理想中的儿子，他便立马对他爱护有加，倒是成了一个慈父了。
那日沈晏卿冲她摊牌，她心中并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中，只想当即杀了他，而现下，自己却自身难保。
沈晏卿啊沈晏卿，倒是她小瞧了他。
他那么聪明，应当在得知真相的时候便想到了沈嵩也并不无辜吧？
只要想到对沈晏卿现在极为满意的沈嵩不知道沈晏卿对他的恶意，林妩便感到心中一阵快慰。
“夫人，不是为夫不护着你，而是朝中弹劾我的人本就想拼死抓住我的过错，如今这么大一个把柄，即便我在得知消息的同时便封锁沈府，但恐怕今日之事早就呈在了对家的桌案之上。”
“不出意外，明日早朝时，我便要承受来自圣上和敌人的施压。”
沈嵩见林妩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劝说道：“你我夫妻这么多年，难道真的要看着整个沈府都陷入泥沼之中，你的孩子全都成为罪臣之子？”
沈嵩这番话，让本来对他恶意丛生的林妩后背一凉。
她虽觉得沈昌鸿没用，生的女儿更是个赔钱货，但这一子一女终究是她的骨肉，沈嵩可以毫不犹豫的抛弃她，抛弃她的孩子，她却不可能真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永无出头之日。
林妩咬着唇，仍旧有些不甘心：“……我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你就是如此对我的？”
“可你也当了这么多年的沈夫人，”沈嵩觉得林妩不知好歹，“何况这事儿也确实是你犯下的错，你若不是我的夫人，我若不是对你还有情谊，你现在不可能还能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林妩闭了闭眼，沈嵩的话像是抽在她灵魂上的鞭子，让她心气儿都快散了。
她摇摇欲坠，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要坠倒在地上。
“娘！”沈昌鸿眼见着亲娘被亲爹弃如敝履，伸手扶住了她，转头怒视着沈嵩，“爹！你不喜欢我恨我便罢了！娘却没有对不起你过！”
“那些钱我用了，娘也用了，却是用在父亲身上最多！”
“爹！我求求你，不要休了我娘！她若是出了府，还有活路吗？！”
沈昌鸿虽混账，但也知道现如今沈府只有林妩是真心对他好。
两人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不可能放任沈嵩休了他的母亲。
沈嵩对沈昌鸿十分失望，看着他的目光自然冰冷无比：“这件事情若是没有解决的方案，整个沈府都没有活路。”
“那就让沈晏卿这个贱人去顶罪！”
沈昌鸿走投无路之下，竟语出惊人的指向了站在一旁始终没有言语的沈晏卿。
那人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身后护着小贱人，眼底的讥讽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胡闹！！！”已经有一个儿子废了，沈嵩怎么可能牺牲好不容易有了出息的长子？
眼见着这对母子走投无路了，虞真一开始雀跃的心却因为沈嵩的话而陷入低谷之中。
她突然觉得林妩和沈昌鸿也挺倒霉的，竟然摊上了这样的父亲，只是没等她觉得感慨完呢，转头便听见沈昌鸿不要脸的开始攀咬沈晏卿。
明明沈晏卿才是无辜的，即便是报复林妩，也是有理有据，并没有空口捏造证据，也没有随意杀人。
但林妩和沈昌鸿却并不一样。
直到现在他们恐怕也没把沈晏卿当作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
真是恶心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