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里,鱼腥味还没完全散去,哪怕是在二楼的房间,依旧能够闻到一点点味道,这不是喷洒多少空气清新剂就能解决得了的。
而且,空气清新剂喷多了,味道反而更难闻。
好在许清朗对此不以为意,作为一个厨子,这点抵抗力还是有的,也就只有老周那种上辈子当医生的人,才养成了这种怪癖;
呵,矫情。
翻阅着身边的古书,空调设置到23摄氏度。
这一年,他自己搜集,书屋其他人也帮他搜集,总之,存货量很大,大部分都是关于玄学方面的书册。
其实许清朗对自己能够从中查找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并不抱多少希望,
因为之前半天他也就找出了一个“凸”。
但总归是要找点事做做的,总不能太闲着,找得到就当在找了,找不到就当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了,老周这次被鱼腥味弄毛了,自己要是无所事事地继续敷面膜悠哉悠哉的,还真有些不好。
名义上,周泽不算是他的老板,但场面上归场面上,实际上……书屋的领头人,毕竟还是他周泽。
揉了揉眉心,
喝了一口茶,
许清朗忽然感知到胸口的一阵绞痛,
他马上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同时有些不可思议道:
“怎么了?”
这是在询问,
因为除了自己刚封印海神那段时间以外,
已经很长时间以来没再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了。
大家都相安无事,
彼此都默认了这种局面,
没事儿时,也不会刻意地去打扰对方,既然没办法切割开,也都难以承受这种互怼的代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许清朗单手掐印,向着身边的朱砂碟一指,朱砂当即酝酿开去,紧接着,开始在书桌上铺陈开,形成了一个蛇头的形象。
蛇头很生动,充满着一种韵动。
“你有事?”
许清朗问道。
“我……没事。”
“所以你这是闲的?”
许清朗笑了笑,其实,每次面对海神的意志时,许清朗都提着很深的戒备,这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蠢萌大妖,而是一个会复仇会玩儿白手套会洗干净自己的老阴比。
“有事的,是你们。”
许清朗愣了一下,道:“怎么说?”
“海里,有东西来了。”
许清朗目光一凝,同时又觉得有些荒谬,大家彼此当最熟悉的陌生人很久了,忽然间海神大人这么热情一下,还真有些不适应。
“是那条鱼?”
“我不知道。”
“那是怎么回事?”
“海里,有东西来了。”
“你是复读机么?”
“海里,有东西来了。”
许清朗托着自己的下巴,深吸一口气,
道:
“时间、地点、人物!”
总得有点干货吧?
“东海有只老龟……”
“老龟?”
“帮我……”
“帮你?”
“宰了它!”
“所以,这些都是那条老龟弄出来的事儿?不对啊,我们又不认识那条老龟。”
许清朗相信周老板虽然很咸鱼,
但在大海里,似乎真的没什么朋友。
再加上周老板那一贯的与人为善的作风,
许清朗认为,如果周老板真的和一只海里的乌龟精交了朋友,那么老早就应该叫自己去做一道以龟肉为原材料的菜了。
“它的……人间行走。”
“龟的传人?”
许清朗忽然伸手指了指自己,道:“和我一样?”
“三年内,我将化蛟。”
“恭喜,加油,那你得多复习复习,做点儿模拟题。”
没理睬许清朗的调侃,
海神继续道:
“杀了它,我能多两成把握!”
海很大,
但海也就这么大,
一个地方能容纳的气运也就这么多,
谁能真的突破那一层,形成新的生命层次存在,虽说没有具体的分配名额,但也都有定数可寻。
看来,
那只老龟,
应该是海神的竞争对手了,
大家都是妖物,
争的都是那个气运,
这个倒是很好理解。
海里有个老龟,它的人间行走,来找书屋的麻烦了,海神大发慈悲,本着睦邻友好的原则,特意打了个长途电话,来通报一下;
但许清朗没那么单纯,也不是那么憨厚的一个人,这里面,明显有着一条不干净的线。
因为那只乌龟,居然还恰好是海神的竞争对手,呵呵,这么巧的么?
最先浮现出脑海的四个字,
不是“谢谢海神”,
而是:
借刀杀龟!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在这里面,扮演着什么角色?”
“角色?”
“对,是纯粹隔岸观火呢?
还是顺势而为,带着点小小的推波助澜?
又或者,
是干脆就是你挖的坑,让那只老龟往里面跳了。”
“有什么区别?”
“我不清楚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书店老板的真正身份,但你应该明白,他很不好惹,他可能真的很咸,也很懒,但如果你真的把他给惹急了……”
“惹急了,又怎么样?”
“通城,靠海的。”
“呵呵。”
“借刀杀人,玩得确实很有成就感,但如果刀太锋利,可会伤到自己的手,哦对了,你没有手…………”
许清朗说着伸出手指蘸着一点朱砂,
在桌面下方也就是海神蟒蛇头的下面,
画了一条横线,
“但你有头。”
“我和你是一体的,我如果能化蛟,你也有好处。”
“如果你全部被我吸收,我好处更大。”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他来了,也已经动手了,看你们,怎么解决吧。”
许清朗闭了闭眼,没接话。
海神的朱砂蟒蛇头在慢慢地消散,
在消散前,
它又留了一句话,
似乎是叮嘱,
又像是一种嘱咐,
“替我…………剁了…………它的…………************。”
………………
羽绒服男子席地而坐,他伸手拍了拍身下的泥地,略微不满道:
“哥哥,我渴了。“
死侍抬起手,
羽绒服男子脚下的土地开始变得泥泞起来,水分开始不停地增加,慢慢地,形成了一小块类似插秧时水田的那种感觉。
羽绒服男子下半身浸泡在水中,脸上出现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兄弟见面,
没有多少温情脉脉,
但双方似乎都在刻意营造着一种还算和煦的氛围。
于死侍来说,他显得有些僵硬;
其实,
人如果一直戴着面具生活,
时间久了,
不说是别人习惯了吧,
就是自己可能都会分不清楚,到底哪个是真正的自己,哪个才是戴着面具的自己;
因为只要时间足够长,是否戴着面具,真的已经不重要了。
兄弟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哥哥的目光依旧平静,弟弟的眼神里则带着淡然,
就像是小时候那般,
他们从不会表现出亲兄弟之间的亲热,但哥哥弟弟的身份区别,依旧会维系得很认真。
人们常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同理,
靠着山的人会更容易从山上摔死的意外,靠水的人,也会容易出现溺死的悲哀。
在十八岁的那边,弟弟跟船出海捕鲸,发生了事故,一船的人都葬身海底。
身为神父的哥哥听到消息后,默默地离开自己所在的教堂,也出海了,他开始找寻自己的弟弟,他找了很久很久;
海上的那些东西,被称之为神祗,其实都是各类的妖物幻化,哥哥一个一个地去找,花了好多年的时间,去帮它们完成心愿,去和它们做交易;
因为哥哥确信,自己弟弟的死亡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并非是完全的意外。
终于,
他找到了,
同时,
也从那位手中交易回了自己弟弟的灵魂,
他的弟弟,
得以复生。
只是因为在海水中浸泡太久的原因,他的弟弟哪怕归来,却也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了,更像是……一条鱼。
当初是哥哥救弟弟,花费了好多年的时光;
眼下,
则是弟弟救哥哥,
同样,
为此也准备了很长的时间。
然而,
死侍却很平静地开口道:
“你要做什么……”
羽绒服男子则是慢慢地从“水田”里站起来,
道:
“哥哥,你就站在这里,其余的事,都不用去做,也不用你去选择,你只需要……站在这里。”
死侍摇摇头,似乎是不想回答。
“哥哥,我不知道把你控制住,把你炼制成这个样子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请你放心,这一次,我也是有备而来。
我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我也观察了很久,我相信,能够镇压住哥哥的人,肯定很不简单,所以,我没打算硬拼。
况且,
这一次,我身上还有蒲岛大人的旨意。”
羽绒服男子伸手进口袋里,
拿出了手机,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
很快,
电话被接通了,
“喂,哪位?”
电话里,
传来了令死侍本能敬畏的声音。
羽绒服男子观察着自己哥哥的神情,
不屑地笑了笑,
道:
“我是哪位并不重要,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的女人,在我手上。”
电话里的人,沉默了。
站在羽绒服男子面前的死侍,
则是身体微微后仰,
瞳孔开始放大,
以一种惊愕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弟弟,
道:
“噢咯卡闹呕多多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