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超哈哈大笑,伸出双手。
“我这手又粗又硬,只有蛮力,连一块面都揉不好,更别说是做点心了!你不嫌弃,我都不敢求你教!”
李师傅被逗乐了,不知道是不是突然被触及了心事,嘴角的笑容敛了下来。
“实不相瞒,很多点心技巧都是老祖宗们留下来的,自创的东西没法多。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应该就是后继无人吧。”
阿超见他神色有些悲凉,忍不住想逗他开心。
“不是吧?不应该是没法在帝都买一套高级豪宅?不应该是在老家建一栋别墅?不应该是退休的时候卡里有几百万退休金?”
李师傅听罢,苦笑摆摆手。
“你不懂。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对钱和一些身外物已经没那么渴望……那个……对了,那个词叫‘执着’。对那些东西,都没那么执着了,真的。要不是为了儿子和孙子孙女们,我现在犯不着这么辛苦整钱。我最担心的是老师傅们传给我的技巧在我的手上却失传了……这种遗憾真的是没法用话来说。”
阿超想了想,脱口道:“这有什么难的?等你退休了,找个烹饪学校上课,一天一节课,或者两天一节课,轻轻松松赚钱的同时还能教徒弟。如果一个个来带,那还真是辛苦。去上课就不一样了,一带就是一大批。一年一批,年年教年年有,压根不用愁呀!”
李师傅却摇了摇头,解释:“那是教学生,不是带徒弟。做我们这一行,都得是学得巧学得精,不然做出来的东西会少了灵魂。”
阿超听不怎么懂。
李师傅换了一个说辞,比划道:“就好比你是专业的保镖,你会打拳会耍武器。那些在什么拳击馆呀,健身馆的教练也会一些,但他们不够专业,跟你们不在同一个层面,比不了也比不得。那是不一样的,懂不?”
阿超总算听明白了,道:“你是担心你带的学生水平太差,或者根本学不到点心技巧的精髓。”
“对对……就是这个理。”李师傅无奈叹气:“教学生吧,尤其是学校的那种模式。一个老师,好几十个学生,教一道菜出来,几十个人几十个味道——哪算什么学习!带徒弟不是那么带的。想要真正学到烹饪的精髓,就得专业师傅带进门,然后再加上自己苦学钻研,加上十二分喜爱,不然根本学不到。”
“那也太难了吧。”阿超好笑调侃:“苦学钻研?还得十二分喜爱?幸好刚才跟你是开玩笑,不然你真的点头了,我最后反而得打退堂鼓。”
李师傅哈哈笑了,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用心学,还是可以学成的。”
阿超想了想,问:“学这个行业……是不是可以不用天赋?还是要的吧?有天赋的人肯定学什么都快,做出来效果更好些,味道更好。”
“有,那肯定有。”李师傅点点头:“最主要是嗅觉和味觉好。大千世界嘛,啥人都有。嗅觉味觉厉害的人,肯定更适合干这一行业。”
有些人天生听力灵敏,有些人天生对色彩很敏锐,有些人则天生对味觉很敏感。有优势进行学习的人,就是有天赋的人。
李师傅解释:“我以前是舌头很会尝味道,只要我吃过的东西,我都能说出大致用了什么料,怎么做出来的。带我的老师傅本来嫌弃我不够聪明,后来见我还算有些天赋,总算同意教我。有天赋的人,事半功倍嘛。没天赋的,那肯定得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我味觉不行。”阿超轻笑:“而且我吃东西也不挑,有什么就吃什么,能填饱肚子就行。当然,大厨房做的饭菜一向都好吃。这几年吃习惯了,偶尔放假带老婆和孩子出去吃,说是改善改善伙食,但我总觉得还不如李师傅做的好吃。不过,为了老婆孩子,还是得出去换换口味,感受一下那个氛围。”
李师傅慈祥笑眯了眼睛,道;“也就你们不嫌弃,不然我早就被辞退了。”
“对了!”阿超连忙道:“我师姐她的嗅觉就很好!她闻过的东西,就算过了好些年,她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辨认出来呢!”
“真的假的?”李师傅疑惑问:“好些年?一种味道?应该是熟悉的味道吧?”
阿超摇头又摇头,压低嗓音:“我师姐很小的时候,师父就特别注重对她的五官和柔韧性培养。我师姐最好的是嗅觉。我给你讲个例子,真真实实的那种,绝没有半天吹嘘哦!”
“哦哦!”李师傅催促:“你讲。”
阿超仔细讲述:“有一次,我师父带她出去玩,一个年轻女人骗走了旁边老人家的钱包。她那时候还太小,不知道什么是诈骗犯。直到后来师父跟她解释清楚,说这样的人就是犯罪分子,警察叔叔会抓到她的。谁知过了几年,已经长大的师姐突然跑回家,说她放学回家的路上碰巧遇到那个女人,随后抓住了她,还把她逮去警察局。我师父以为她是记得那个女人的长相。谁知师姐说长相记不得了,但记得她的体味有些特别,便记在脑海里。即便隔了好几年,她都能记得。”
“那……那真的挺好的。”李师傅赞许道。
阿超竖起大拇指,激动道:“那是一顶一好!我师父有些不敢置信,后来问警察局的朋友,说那女人一五一十交待了许多,当年确确实实在本市骗过几个老太婆的钱。我师父才总算相信。其实,我师姐之所以那么厉害,一大部分原因是她的五官灵敏加功夫高。她做我们这一行,那是相当有天赋。可惜呀……可惜了。”
李师傅忍不住问:“可惜怎么了?”
“她的手臂受过重伤。”李超叹气低声:“没法提重物,力道也不行。”
李师傅狐疑问:“真的假的?没看出来呀!”
“当然看不出来。”阿超解释:“她还是能拿能提,就是不能用力。普通生活日常没受多大影响,但拼打闯荡就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