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翔云 - 第336章 五老监督
左睿笑了笑，虽然邓小东已经把来意说得很明白，但是他并不想伤任何一方。邓小东也罢，程万里也罢，这个工程只要拿下来，质量上乘，他左睿是什么话也不会说的。
他走入领导层，特别是到桑梓镇时间尚短，并不能充分了解程万里和邓小东之间的关系。
"不管是天月承建也好，还是卢城一建承建也罢，只要工程质量没问题，我不会偏向任何一方。不是我个人表白自己有多清廉，而是我觉得，既然建了这条路，就要把住这条公路的质量，不要过不了两三年路就坏了，咱们不挨老百姓骂吗？”
邓小东若有所思的看着左睿，虽然左睿的话无可挑剔，但是邓小东的心还是凉了下来。在现有乡镇一把手中，左睿是少有的没有站队的书记之一，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大家都看好他，都极力伸手想把他拉入己方阵营。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县委书记庄立成也在费尽心机把左睿纳入麾下。
庄立成是县委书记，他需要掌控整个县委常委会，左睿这个县委常委手里的那一票至关重要。
庄立成曾经在各种场合说过，左睿是十分有希望、有前途的年轻干部，上面一直重点在培养这样的干部，特别是像左睿这样从基层成长起来的，培养潜力非常巨大，这可是省里的领导干部提出来的。
只是，稍稍有些敏感性的人都体会到，作为古明生麾下的得意门生，左睿好像不太买庄立成的账。
庄立成也很苦恼，他曾在某些场合流露过，对左睿这个蒸不熟煮不烂的家伙，他有点头痛。他抓不住左睿的把柄，他吩咐的每项工作，左睿都会一板一眼的完成。工作完成的速度、进展，都无可挑剔，让他无话可说。
"庄书记对这件事情也很重视。我向他汇报这条道路进展情况的时候，他曾经明确指出，要求找一个有资质、经验丰富的建筑队伍。所以我想，这个工程还是由天月集团来承包比较好，卢城一建的资质不太好，做过的工程不少都出现了这样或那样的质量问题。"邓小东极力想说服左睿。
左睿并不想和邓小东掰生，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这项工程走公开招标的程序。”
邓小东一愣，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走招标程序，也不是不行，但是交通局那边……"邓小东不再往下说了，只是看着左睿。左睿从他的目光里，读出了担忧和不信任。
左睿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走招标程序，邓小东怕程万里有点小动作，他无法监控到的；左睿暗想，程万里有小动作，你来找我，不是也想有"小动作"吗？
"还是走招标程序吧。如果按程序一步一步来，该走的都走到，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左睿虽然知道程万里并不是一个让人放心的人，可交通建设毕竟不是他主管的，他不能参与太多。
邓小东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既然左书记这么说，那我就不再多说了。程万里也曾提过这个建议。"邓小东站起身来，告辞走了。
事后，左睿才知道，因为程万里一直在操持着公开招标，所以邓小东才会找到他。左睿想：邓小东肯定以为，公开招标只是一个幌子，程万里只想借着公开、公平的名义，让卢城一建能够承包到这个项工程。
邓小东无法阻止公开招标的进行，只好静观其变。他期盼着能有奇迹发生，他所反对的卢城一建，承包不到那项工程。虽然这个愿望很渺茫，但是他还是希望这个结果会发生。
招标结果让邓小东大失所望，没有资金优势、没有技术优势的卢城一建还是中标了。得知这个消息，邓小东站在窗前好久。
左睿也觉得很是不可思议。邓小东走后，左睿也了解过报名的这些企业，他并不看好卢城一建。尽管无论是哪个领导，都希望花小钱办大事，但是如果花的钱太少，却办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大事，就得让人好好琢磨琢磨了。
邓小东正愤闷的时候，左睿来找他了。上次那件事情，左睿的态度邓小东挺生气。看到他来，就有点没好气。大家都是副县级，虽然左睿是个县委常委，他邓小东提职还比他要早呢！凭什么请你帮忙办件事，你偏偏推三阻四的？
邓小东没有笑，也没有起身迎接，而是抬眼看了一眼左睿，淡淡说了一句，"左书记来了，请坐吧！”
左睿也不想拐弯，直接说道:"邓县长，我想跟您道个歉，上次您跟我说的，我本以为不会发生，但是现在来看，我错了。我想请教您，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怎么能确保工程的质量？”
邓小东诧异地看了一眼左睿，左睿好歹也是县委常委，而他只是没有入常的副县长，左睿怎么能向他邓小东道歉呢！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把这条路修好，只是想不被老百姓骂。"左睿说。
邓小东起身，给左睿倒了一杯水，和左睿并肩坐到了沙发上，说："价格已经定下来了，是不能更改的。你可能也感觉到了，这个价格能修出好路吗？这个中标价是怎么出来的？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具体操作的人肯定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你心知肚明，我也心知肚明，但是我们都没有证据，什么也做不了。”
左睿感觉到了邓小东的无奈。他相信邓小东说的是对的--没有证据，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修一条豆腐渣路来。
"还是再想想办法吧，能避免就尽量避免。您在这方面经验丰富，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止不良后果的发生？"左睿说的很真诚，邓小东不由为之动容。
邓小东掐了掐太阳穴，苦笑道:"太好的办法，我也没有，我觉得还是加强工程监管吧。”
"怎么加强工程监管？由建设局或者是交通局的质检人员出面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跟让狼守羊圈有什么区别？”
邓小东不停地揉捏着太阳穴，看来是在深思，一会儿才抬起头说，"你看这样行不行？既然这条道路，都从桑梓镇的行政村过，那就让各村的村民组成一个代表性组织，来监督施工队。不但监督工程的进度，还要监督工程用料的情况，特别是建筑材料的配比和原材料的质量。”
左睿神情一震说，"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这条道路，要从我们镇里的5个村经过，那就从5个村里各选出一名懂建筑，从事过这方面工作的老人，组成一个'五老监督组'，在现场监督施工……”
邓小东的眼里露出兴奋的神色，伸手握住了左睿的手，说："那好，这件事情就拜托左书记了。这条路究竟修成什么样子，关键就看这'五老监督组'的了。他们发挥监督作用，不但能让那些黑心的建筑商少了偷工减料的行为，最关键的是，能让老百姓走上一条好路！”
邓小东和左睿两人因为这件事情很是兴奋，邓小东还请左睿喝了两杯。几天以后，兴奋劲儿还没完全过，施工现场就出事了。接到电话，左睿第一时间来到了施工现场。
当听完事情的经过时，左睿忍不住发了火。邓小东和左睿两人商量完以后，左睿回到桑梓镇，便挑选了5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对工程质量进行监督。
刚开始那两天，5位老人非常负责任，让施工队吃了些苦头。只要看到工程施工中的微小违规问题，5位老人肯定要出面阻挠。
卢城一建的总经理叫王玉荣。看这位老人一直在施工现场不肯离去，对工程指手画脚，王玉荣不干了，去找程万里，要求他们离开现场，否则不管出了什么事情，他一概不负责任。
程万里不敢和左睿硬顶，只能采取迂回的策略。他怂恿王玉荣，让卢城一建员工一起找老人的别扭，把他们气走。
这几位老爷子，很快便识破了他们的计谋，不但不生气，还把他们熊的气冲斗牛。王玉荣又采取了分化策略，拿出一笔钱，想花钱买平安。
人在利益面前，一切本性尽显，老爷子们也不例外。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老爷子都接这笔钱。林老爷子看到有人拿这笔钱，非常生气，痛骂两个接钱的人是叛徒。
几个老爷子打架，现场施工的工人不干活儿了，全都围了过来，笑着看这几个老爷子吵。林老爷子是个明白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卢城一建的人耍了阴谋。
林老爷子见卢城一建的副总在现场，上前和这位副总理论。偏偏这位副总是个不怕事的，跟林老爷子对骂，林老爷子的嘴也是不让人的，把副总骂得狗血喷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林老爷子不依不饶，副总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地推了一把林老爷子。
也是活该出事，林老爷子年龄大了，手里拿着一根拐杖，这位副总的力气用的稍微大了一些，林老爷子一屁股坐到地上，随后觉得天旋地转，往后一仰，便无声无息了。
在场的人都吓坏了。副总怎么也没想到，林老爷子居然这么不经折腾，推了两下就能推成这个样子。
一个小时以后，林老爷子的子孙们赶了过来，村里人有好热闹的，也跟着过来了。
事情很让人揪心，林老爷子这一倒下去，就再也没有起来。等村里的医生到现场的时候，林老爷子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由于事情出的太紧急，不少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林老爷子便撒手而去了。林老爷子的大儿子就是在村里务农的，头脑比较精明，从上世纪80年代起就开始杀猪，在街上卖猪肉，年头已经很长了。
许是因为杀猪的原因，人长得很是彪悍，一见林老爷子咽气，他的剽悍劲就上来了，工地上的人，不管是谁，他见一个打一个，就跟疯了一样。
左睿来到这里的时候，林家大儿子正挥着一根棒子，四处追打施工的人。左睿一看情势不好，三步并作两步蹿了上去，一把把林家大儿子手里的棒子给抢了下来。
林家大儿子含着泪看着左睿，他并不是并不认识他。
"你不是这个村的人，你也没在这里干活，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把棒子还给我。"林家大儿子说。
左睿回身把木棒递给镇政府的干部，拍了拍手说，"我虽然不是你们村的人，也没在这里干活，但是这件事情绝对和我有关系。我叫左睿，听说过吗？”
林家大儿子懵懂地摇了摇头。左睿也不生气，看着他说，"我知道你十分伤心，你的父亲这么短时间就没了。但是，伤心也不能伤人，我们会为你父亲主持公道的。”
"你谁呀？你主持什么公道？眼下这世道哪里有公道？公道都是藏在心里的，摆不到桌面上来。"他冷冷的说。
"如果你一味钻进牛角尖，是你父亲不想看到的。”
"别再把我爹给抬出来，我爹已经没了。”
"你爹虽然没了，但是，他老人家所推崇的正直刚毅，会一直延续下去。"左睿沉声说道。
林家大儿子纳闷地看了一眼左睿，直到他们村里的书记赶来，朝左睿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左书记"，他才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身材颀长的年轻人，就是桑梓镇说话最管用的人。
"这事儿，不能算完。我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凶手，你们镇里得管！"林家大儿子说。
左睿皱了皱眉，"没有人说不管这件事情。事情没有解决方案以前，我请你保持足够的冷静，不要激动之下做出不好的事情来，法不容情，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我不明白！我就是个杀猪的。我就知道一条，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些人，杀了我爹，让他们伏法去吧！"身为屠夫的林家大儿子说。
"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先让医生看看，老爷子是怎么走的吧。如果是有人动了手，法律容不得他！"左睿威严地扫了一眼众人，副总马上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