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面授机宜
会一开完，王廷柱便坐了厂里的双排座，直奔镇经委来。到了鲁志海的办公室，把这些情况添油加醋地走了一遍，大骂左睿不知天高地厚。
“行了吧，你！他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吗？那就让他去撞。你这人，心眼子就是不活。技改搞好了，那是谁的功劳？还不是你这个当厂长的功劳？！到时候，四处汇报作经验介绍的是你，不是他！他干活，你捡便宜，这么好的事儿，上哪儿找去？”鲁志海白了王廷柱一眼。
王廷柱愣住了。果然是所处位置不同，想事情的方向也不一样。经鲁志海这么一点，他全明白过来了。姜是老的辣，鲁志海在商海纵横多年，什么事儿看得都比他透。
王廷柱一想到这儿，马上咧开呲着黄板牙的嘴，笑道：“真是哈，我这还气得乱蹦呢，鲁主任你一句话，就惊醒我这个梦中人了！”
“遇到事儿，别着急，得先动动脑子！”鲁志海点着自己的头说，“他不是爱出风头吗？那就让他出去！技改见成果了，那是你们班子的功劳；失败了，那是他姓左的没能力。懂了吗？”
“懂了……懂了……真好，他去了，我这儿还省心不少。有人在前面蹦跶着，我省劲！”
“这就对了！只要镇经委不同意，你永远是厂长！”鲁志海扔给王廷柱一颗烟说。
王廷柱把烟拿到手里，闻了闻说：“好烟儿，我也拿来一条。咱这地方小，也没啥好孝敬的。也就剩下这烟儿了。”
“我这不用你孝敬。你还是好好把厂里那些小娘子们孝敬好了吧。这些人要是‘起义’了，你我都受不了！”鲁志海压低声音说。
“她们不敢！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那些女人，都是我拿下来的马了。再说了，她们敢造反，不是还有你吗……”王廷柱阴阴地笑了起来。
“得了吧，以后要低调，别整天吵吵嚷嚷的。下个星期开乡镇企业工作会，你准备一个典型发言吧。”
“我还当了典型了？”王廷柱的脸笑成了一朵秋后残败的菊花。
“你不当典型谁当典型？你们那儿干的不错吗。这一年的销售额一百多万，还要搞技改，有经验可以介绍吗。稿子要好好把把关。对了，那个小左不是挺能写的吗？这种材料，让他来写，效果肯定比你们办公室那些人写的要好很多。”鲁志海又出主意道。
王廷柱一拍大腿，好长时间未洗过的老棉裤被他拍打出尘土来，呛得鲁志海不禁皱了皱眉。
左睿已经猜到，王廷柱一定去找鲁志海告状。没想到王廷柱主动找上门来，笑眯眯地夸他有远见，不愧是大学生云云，把个左睿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廷柱自由发挥，说得嘴角冒出星星点点的白沫儿，才把犯着烟味儿的身子倾向左睿，说：“左厂长，有个事儿还得麻烦你。下星期，镇里要开乡镇企业工作会。这不马上到年底了吗，要对一年的乡企发展进行回顾总结并对下年工作进行总体安排部署。这会上我有一个典型发言——你说咱这小厂子，还当了典型了！我想来想去，这发言稿还得你写，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左睿这才明白为什么王廷柱的态度会这么好，原来是有求于己。他并不想和他搞得有太僵，虽然王廷柱在工作中经常会有私心，但从大方向来说，他也不希望这厂子跨掉，从这一点来说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王廷柱认真观察着左睿的表情，他很失望，左睿越发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了。见他观察他，左睿笑着说：“这没问题。不过，我刚来，情况不是特别熟悉，还是先让办公室起草一个简单的东西，把情况写出来就行，然后我再进行修改提高，您说行吗？”
“行，行！没问题。要不，大学生素质就是高呢！技改的问题，你放手去整，出事儿我兜着！”王廷柱把胸脯拍得山响，连大胡子都跟着翘了起来。
左睿哪里知道，鲁志海面授机宜，才让王廷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
在材料这方面，左睿并不是特别精通。虽然在县里呆过一年，只写过一些小信息发个小通知什么的，像这样的典型经验材料，他从来没认真研究过。
厂办把材料送过来以后，左睿看着特别别扭，整个一流水账。左睿叹了口气，拿起笔修改起来。改来改去，始终达不到自己满意的效果。这是全镇的乡企工作会，要是写不好，那不是丢王廷柱个人的面子，而是整个板材厂的精气神。
左睿跟王廷柱商量，说自己改得不太满意，想到县里去找高手润色润色。这种露脸的事，王廷柱自然不会跟左睿别扭，痛快地答应了。还让厂办协调厂里的双排座送左睿到县里。
左睿先找了轻工业局办公室主任陈志明，陈志明改了改，又给政府办资料组的人打电话，让左睿到资料组找一个姓张的人。
急匆匆赶到府办，找到了陈志明说的张胜年。这张胜年是资料组的一支笔，县里大大小小的材料都要经过他的手，当资料组组长已经好些年了。张胜年经常遇到这种事，一般情况下他都会推辞——如果全接下来，得把他累死。陈志明和他是同学，老同学的面子总不能卷，这才满心不悦地接了下来。
“张主任，您写的材料我可是常拜读呢。我经常想，这是什么样大手笔才能写出那样的材料来，想不到今天见了，您跟我想像的一样！来，抽烟……抽烟……”左睿毕恭毕敬道。
张胜年对左睿的恭维很是受用。刚才的不悦散去一些。说：“你们在乡企，也挺累的。这种材料，本来不用那么认真的，你们领导那水平，你给他写啥他就念啥。看来你是个认真的人，跑这么远来找我，我帮你好好看看。谁让志明是我老同学呢！”
坐在张胜年的对面，左睿看着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材料，心想，如果自己有一天能坐在这里，为县里的领导们写讲话，然后县领导在大会上铿锵有力地把稿子念出来，下面响起一阵阵掌声，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