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应蓝仔细地盯着暗香,见她似乎没有一点不悦,心里也暗暗称奇,不过她也没有更多时间琢磨暗香的真实想法了。
“县主,我有两句话,要跟你说,能让你的丫鬟先在车下等吗?”元应蓝深吸一口气,轻轻将手搭在暗香的手腕脉搏上。
元应蓝的手瘦得直剩几根骨头,而且冷得如同寒冰,搭在暗香手腕上,甚至很有股湿哒哒的腻味。
暗香心里有些不舒服,将手抽了出来,笑道:“我说了,您有话就说,她们都是我的心腹,我凡事都不瞒她们的。”
元应蓝看了那两个丫鬟一眼,知道自己这时候已经虚弱得快要断气了,根本就不会是这两个丫鬟的对手,只好闭了闭眼,又挪着身子往暗香那边坐近了些,拉着她的手,两根手指不动声色又搭在她的脉搏之上。
元应蓝伏在暗香耳边,轻声道:“……你姐姐盈袖,后来为了嫁给谢东篱,自愿贬为庶民,如今,她已经不是东元国的郡主了,只是一介庶民……”
暗香的眼皮子重重一跳,她顾不得手腕上那股湿滑的恶心腻味的感觉,抬眸看着元应蓝,惊讶地道:“你说真的?她真的,自请贬为庶民?!”
“当然。”元应蓝咯咯一笑,“谢副相为了她,连办两次大婚……呵呵,他不知道,他娶回家的,是怎样一个恶毒的女子……”
元应蓝一边说,一边运足了气劲,正要催动蛊王,往暗香手腕的脉搏处钻进去,车外突然传来一声长啸。“前面的车快赶开!有人惊马了!”
紧接着是一声马的嘶叫响起来,元应蓝的大车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
车里的四个女子顿时滚做一团。
一支羽箭从暗处飞来,嗖地一声,射中了给元应蓝赶车的那个侍卫。
他惨叫一声,从大车上滚落下去。
元应蓝拉车的马受惊,拉着大车往前狂奔。
那大车的门并没有关紧。
车厢里面四个姑娘慌乱中,不知道谁最先滚到了车门边上。将车门撞开。一个个滚落下车!
暗香第一个从车里掉了出来。
“县主!”刘斐正好骑马赶到,千钧一发之极,看见暗香从车里滚落下来。忙从马上飞跃而下,就地一滚,将暗香抱住,紧紧地搂在怀里。才避免了她摔倒地上。
紧接着,暗香的丫鬟云秀也滚落下来。
她有功夫。掉下来之后就地一滚,避开了狂奔中的大车,滚到道旁的雪堆里才停了下来。
云筝和元应蓝是一齐从车里掉出来的。
两人滚落下来,在地上撞得头破血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周围的人费了好大功夫,才勒住自己的马,急忙让开。没有踩到这两人身上。
但是他们一让开,有暗箭从路边的雪堆里嗖嗖射出来。全数钉在元应蓝身上。
“有刺客!”
东元国的侍卫和北齐国的锦衣卫一齐动手,往雪堆里搜寻过去。
但是那雪堆里射出几支箭之后,就没了声息。
等他们做了万全的措施,小心翼翼地将雪堆拨开,才发现雪堆里赫然是一个地洞!
有人藏在雪堆底下的地洞里,专门等着杀元应蓝!
东元国的侍卫气得七窍生烟,脑子一热,就跳到那地洞里,结果里面没有埋伏,但是也没有去路!
因为就在他们耽搁的这些时辰里,那地洞里的人早就顺着地洞跑了!
他们不仅跑了,而且一边往前跑,一边将后面的地洞弄得坍塌,将后路封死了!
“县主?县主?您没事吧?”刘斐抱着暗香,焦急地唤她。
过了好一会儿,暗香才睁开眼睛,喃喃地道:“我……我没有受伤吧?”一边说,她一边马上摸着自己的脸,发现脸上没有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见刘斐关切的目光,暗香微微一笑,柔声道:“刘大哥,多谢你来救我!”说着,她伸出双臂,抱着刘斐的脖颈,将头靠在他胸前。
刘斐小心翼翼抱着她,如同捧着珍宝一样。
“蓝郡主?蓝郡主?”东元国的侍卫围在元应蓝身边叫她,一个个都很恐惧。
刘斐将暗香放到自己马上坐着,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看看那边怎样了。”
暗香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道:“你快去快回啊,我害怕!”
刘斐点点头,左右看了一眼,见暗香的丫鬟云秀从道旁走了过来,忙道:“你快来陪着你们县主。”
云秀摔得头晕脑胀,才刚刚从路边的雪堆里爬起来,不过她有功夫在身,这一点摔伤不算什么。
她点点头应了,来到暗香身边陪着她。
暗香皱着眉头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放暗箭?”
那都是朝元应蓝招呼过去的。
云秀轻声道:“应该是东元国那边的人做的吧?您看这蓝郡主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都躲到我们北齐来了,那边的人还是不肯放过她,啧啧,真是什么仇什么怨。——那盈袖郡主,真不是一般的心狠……”
暗香低斥一声,不满地道:“别这样说我姐姐,我姐姐……我姐姐……她对我总算不错……”
“也不知道这人好在哪里?”云秀嘀咕道,“那东元国谢副相的名头,连奴婢都听过,居然能娶她娶两次,是不是这谢副相生得太寒碜啊?”
“住嘴!”暗香更不高兴听见这种话,“云秀,我姐夫生得好得很,你没有见过,不要乱说话。”
“是,县主。”云秀忙低头认错,不敢再说话。
刘斐去到元应蓝身边,蹲下身看了看,见她睁着眼睛。死死盯着天空,身上插着好几支羽箭,胸口两支,喉头两支,这种状况,就是神仙在世,她也活不下去。
这是死不瞑目了。
“蓝郡主遇到伏击。不幸身亡。你们可以回去报信去了。她的尸体,我先送到城里,给陛下定夺。如果你们东元国要迎她回去。可以再派人来。”刘斐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她的眼皮抹了下来。
“啊?难道刘首领不帮我们去抓凶手?我们郡主可是在你们北齐国遇害的。”跟着元应蓝的东元国侍卫指着刘斐的鼻子问道。
刘斐拨开他的手,淡然道:“所以我说带她的尸体回城,让陛下定夺。就算要抓凶手。也得陛下下令。”
东元国的侍卫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元应蓝。咬了咬牙,道:“那就劳烦刘大首领了。我先带他们回东元国,向我们皇后娘娘禀报!”
刘斐点了点头,目送这些人匆匆离去。
“来人。将蓝郡主尸身放到车上,这就回城。”刘斐吩咐了一声,抬头看见暗香的另一个丫鬟云筝还在地上躺着。走过去探了探,发现她还有气。便掐着她的人中,将她唤醒。
云筝悠悠醒来,脑袋疼得要命,但看见刘斐的样子,还是挣扎着爬起来,对他道:“刘首领,我们县主没事吧?”
刘斐指了指自己的马,“她没事,你能骑马吗?能骑就一起回去,不能就在这里等着,回头找辆车来接你。”
云筝忙摇摇头,“不用了,我能骑马。”她忍着头疼,挣扎着爬起来。
刘斐也知道她和云秀都是有功夫的人,这点伤根本算不了什么,也没有在意,起身道:“那就走吧。”
刘斐上了马,将暗香揽在身前,一起往京城奔去。
身后跟着暗香的丫鬟云秀和云筝,再后面,就是这一次跟着暗香出来围猎的锦衣卫军士们。
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刘斐带着暗香回了夏凡的宅院,对暗香道:“以后你舅舅不在家,你不许再跑出来。瞧今天这事儿,说不定陛下还会宣你入宫,问问情况。”
暗香吐了吐舌头,拉着刘斐的衣袖撒娇,“刘大哥,亲亲好哥哥,你要帮帮我,千万不要跟我舅舅说……若是他知道了,我还活不活了?天天被关在后院,烦都烦死了……”
暗香声音娇软,容颜绝美,她一撒娇,刘斐就红了脸,别过头,道:“你求我也没用。以后千万别这样了。”
暗香点点头,笑着看见刘斐慌慌张张离开,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才转身回房,招呼云秀和云筝过来伺候她。
刘斐刚离开夏凡的宅院,就看见宫里的内侍过来寻他进宫。
他知道是为了元应蓝的事,忙跟着进宫去了。
北齐国的成峰帝皱着眉头看着东元国皇后齐雪筠给他写的信,问刘斐:“到底是怎么回事?在路上遇到了山贼?”
这封信,当然是从元应蓝的身上搜出来的。
刘斐摇了摇头,“臣下根本没有看见那些人的样子,所以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北齐的山贼,还是东元国的刺客。”
成峰帝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直接下了定论:“肯定是东元国的刺客。你以朕的名义,给东元国的皇帝修书一封,让他们别欺人太甚。他元后生的儿子找回来了,就不把我妹妹生的儿子孙子放在眼里,告诉他,我北齐百万大军可不是吃素的!——要再敢整妖蛾子对付雪筠和应佳,我百万大军随时教他做人!”
“是!”刘斐大声应道,被皇帝陛下的话说得热血沸腾。
他非常赞同成峰帝的意思。
虽然他没有看见刺客是谁,但是如果真的是山贼杀了元应蓝,他们就不得不给东元国一个交代,毕竟元应蓝是东元国的皇室后裔,她死在北齐国,能引起外交纠纷。
就像当初北齐的大皇子在东元国失踪,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惜大皇子的军士亲眼看见四皇子和夏凡勾结,都认为是他们俩谋害了大皇子,没法栽到东元国头上,不然那时候他就要派大军再抢东元国几个城池了……
这一次,他也不能给东元国同样的借口,不然真的打起来,还要防着南郑国浑水摸鱼……
刘斐走了之后,成峰帝仔细读着齐雪筠的信。
齐雪筠在信里告诉他,元应蓝身中剧毒,来北齐国也是想试试北齐皇室的秘药管不管用。
而刚才仵作验过尸,发现了元应蓝身中的毒很像是已经失传的三更丸,目前来说,没有药能解这种毒,宫里的秘药也不行。
“身为郡主,却还身中剧毒。雪筠啊雪筠,你在东元国过的什么日子?”成峰帝想到自己的义妹齐雪筠,很是黯然。
这一晚上,他寝宫的灯亮了一整夜,他也咳嗽了一整夜。
……
东元国里,随着护送元应蓝去北齐国的侍卫回国,大家都知道了元应蓝身死异国的消息。
同时还有北齐国皇帝发来的照会,指责东元国某些居心叵测的人不远千里派刺客,去北齐杀了元应蓝,让北齐背黑锅,警告元宏帝不要再起争端,否则北齐百万大军随时教他做人!
这一道照会,让元宏帝气得差一点偏瘫。
他费了好大劲,才控制自己,还去皇后齐雪筠那边安抚了一番,最后命人摆公主仪仗去北齐国将元应蓝尸身接回来。
皇后齐雪筠却还是不肯罢休,又有了北齐皇兄的百万大军撑腰,恼道:“陛下,您封了一个死公主,就想将这件事抹去?我的蓝儿死得好惨啊!”说着大哭起来。
“那你想怎样?”元宏帝忍着怒气说道。
皇后齐雪筠止了泪,提出自己的条件:“这一次佳儿和蓝儿同时遭劫,实在是太可怜了,蓝儿更是送了命。您不能只封蓝儿,也应该封佳儿做皇太孙!”
她这是借北齐给她撑腰之际,要赶紧把元应佳的位置定下来。
元宏帝沉默许久,没有做声。
皇后齐雪筠嗤笑一声,“不愿意?那也行,这样吧,您让盈袖和小磊披麻戴孝,去北齐把蓝儿的尸身迎回来,我就不要求您封佳儿做皇太孙了。”
元宏帝看了她一眼,“待朕考虑考虑。”说着,转身离去。
他回到御书房,命人将谢东篱和沈大丞相宣召入宫,把北齐成峰帝的照会扔给他们看。
沈大丞相一看,气得直发抖,哆哆嗦嗦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齐成峰怎能这样跟陛下说话!他是疯了不成?!”
谢东篱盯着那照会上百万大军教他们做人的话,也冷笑一声,道:“呵呵,教做人?也是时候教北齐做人了。”
元宏帝低垂着头,又道:“皇后让朕封佳儿做皇太孙。如果不封他,就要让盈袖和小磊披麻戴孝,去北齐迎蓝儿的尸首回国安葬。——你们看,哪一样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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