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花了二百块钱,终于进了工作间,来到了缝尸现场。
郭瘸子他们谁也没敢进来,都在外面等着,我进了工作间之后,先是瞄了一眼那面镜子,果然是王风“同款”。
老许慢吞吞地在前面带路,走过那扇简易屏风,一具女尸便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从小长这么大,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我差点吐出来。
惨不忍睹……
这具女尸大约也就二十几岁,身上一丝不挂,只在关键部位盖了条白床单,脑袋明显是刚刚缝上去的,和脖子连接处的黑线清晰可见。
不过这老许的手艺似乎真的不错,缝的很严密,只是还没来得及清理血迹,弄的到处都是,跟凶案现场似的。
再看这女尸的身上还有其他几处伤口,也都缝好了,唯独还有一条大腿,还扔在旁边地上,没来得及缝上去。
事实上,这条大腿要想缝上去的难度颇大,因为这女尸的膝盖都碾碎了,伤口创伤非常大,要想缝上去,怕是比缝脑袋还要困难十几倍。
更可怕的是,这女尸的眼睛一直是睁着的,无神地望着虚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表情也很是惊恐,而且充满了对人间的不舍。
我按捺住了胸口往上涌的呕吐感,转过头对老许说:“她这眼睛一直就这么睁着?”
老许嘿然一笑:“闭不上,我有啥法,送她来的人说了,这是个外地的女大学生,家里人都不在这边,最快也得明天能赶过来,或许,见到家人了,就能闭眼了吧。”
周围弥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女尸的脑袋是刚缝上去的,半截大腿还在地上扔着,这种情况下,难道刚才我看到女尸动了,是幻觉?
如果说一个脑袋都掉了的人,还能复活,打死我也不信。
但这个女大学生身上带着王风的镜子,这是千真万确的了。
老许忽然从地上把那条大腿拿了起来,在手里摆弄了几下,叹气道:“平常这种活,我接一个少说也要收上千块,但遇到这样孤苦伶仃的,不给钱也要缝,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殡仪馆的人道主义援助?”我试探着问。
“不,殡仪馆才没有这个免费服务。”他嘲弄地笑了起来,拿着手里的大腿,在女尸身上比划着,然后继续说:“在这个地方,缝与不缝,完全是我说了算。怎么缝也是我说了算,任他活着的时候权势熏天,死了也得乖乖听我的话,你说,我这个活计,是不是很好?”
他说着话,忽然抬起头,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
他看我的时候,眯着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一道缝隙。
刹那间,我脑中一个恍惚,只觉一道红芒扑面而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闪了一下,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但这感觉只是一瞬,随后那红芒就消失了,我定了定神,再看老许,已经恢复了正常,那双眼睛也重新眯了起来。
他低下头,又拿起了一把剪刀,在女尸的创伤处剪了起来。
他这是为了把尸体创伤处的碎肉和牵扯不断的地方剪断,然后再进行缝合。
我看的又是一阵恶心,同时心里也升起了疑惑。
这个老许,给人的感觉十分诡异,而且他满身的阴气,完全不像活人,这也就是在这种地方,如果他要是走到大街上去,估计人见了他都得绕着走。
还有,他刚才的眼睛里,好像突然闪现出了一道红芒。
但现在又什么都没有了。
这到底是我的错觉,还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他,一时间却是看不透,只觉越看身上越冷,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尤其是大腿上面,冷的跟针扎一样。
我悄悄退了出来,没有再看他缝尸。
出来之后,外面的阳光依旧很耀眼,但我的身上却依旧冰冷一片,就像是刚刚从冰窖里出来。
郭瘸子看出了问题,上前两步,低声问我:“怎么样,有什么问题么,我看你脸色不对,这地方,有鬼?”
我摇了摇头:“不,这地方比鬼还可怕,而且我刚才忽然有一个感觉……”说到这里了,我转头看向了郝光,对他说:“我建议,你还是不要等了,你父亲已经走了,该火化就尽快火化吧,不要再指望什么奇迹,信我一句,就算真的出现奇迹,你也一定会后悔的。”
郝光的脸色也有些惨白,他往周围看了看,然后重重点了点头,说:“我信你的,小先生,我现在就去安排,下午立刻火化。”
他这次答应的这么痛快,倒是有点出乎我的预料,我们离开了这个诡异的停尸房,半路上,郝光才心惊胆跳地说出了实情。
他对我说,刚才就在我走出那个工作间的时候,他隐约看到里面的那个女尸的头忽然转了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背影。
我刷地就出了一身的冷汗,和郭瘸子面面相觑。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太可怕了,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难怪郝光刚才二话不说就跟着我们离开了,而且还立刻决定把他父亲的尸体火化。
看来,他是真的想开了,与其奢望奇迹出现,那也顶多是不人不鬼的活着,还不如痛快一些,一了百了。
这一次效率倒是很快,由于有他同学的帮忙,下午两点,郝光父亲的骨灰就出来了。
郝光抱着骨灰,然后我们跟他一起,来到了松溪公墓。
这里,是郝光家的墓地,他告诉我们,他爷爷奶奶就葬在这里,现在他爸这一去世,也算是跟父母团聚了。
这时候,郭瘸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郝光请他来的目的之一,就是让他给自己父亲当阴阳先生的,郭瘸子也是真有两下子,一番简单的仪式过后,给死者烧了上路钱,骨灰便入墓了。
这一下,死者算是入土为安,郝光也放了心,在墓前哭了一通,算是最后给老人送行了。
看着周围的一片墓地,我心中不禁感慨,人生在世真的是短短数十年,弹指一挥间,任你再辉煌的人生,最后的归宿也只是这小小的一个墓穴。
返程的路上,我一边看着沿途的一个个墓碑,一边想着刚才停尸房的事,不知不觉,忽然就跟郭瘸子他们走散了。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的远了,正在前面喊我。
我应了一声,正打算过去,无意中一回头,却被一个墓碑给吸引住了目光。
这里是一处公墓,在这的每一个墓碑当然都是有名有姓的,但唯独这个墓碑,上面却一个字也没写。
是一个无字墓碑。
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刚刚升起一丝诧异,忽然,只觉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头,接连三下。
我以为是他们走过来了,但是回头一看,身后一个人也没有。
我身上刷地就起了一股子寒意,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脑海里。
“今夜子时,此地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