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清身后景象的时候,顿时大吃一惊。
因为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我身后的寺庙已经又变成了幻境里的样子,干净宽敞,一片祥和,殿前的香炉里,袅袅香烟升腾。
而在大殿外面的广场上,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群人,这些人里面有和尚也有普通人,每个都一副虔诚无比的样子,盘膝而坐,轻敲木鱼,梵音不断。
这……
我下意识地退后两步,这些人里面,尽管大部分我都不认识,但却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王风。
只见他坐在那些人的最前面,微闭双目,宝相庄严,赫然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可是我出来的时候,王风应该在家里给人治病,他怎么也出现在这里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听着耳畔的梵音,我脑海里又有点迷糊起来,忽然想起何雨晨的话,赶紧在心里默念佛号,希望能够让自己清醒。
但这时候,周围的所有人竟然和我一起念诵起了佛号。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南无阿弥陀佛……
这无尽的梵音如索命一般,不断地钻入我的耳朵里,我看着周围的这些人,只觉头昏脑涨,两眼冒金星,胸口也是一阵阵的烦闷欲呕。
不知不觉,我就有一种想要跟他们一起跪拜的冲动,面前大殿里的佛像仿佛放射着道道金光,那佛陀面相慈祥,拈花而笑,似乎在对我不断点头。
不知为什么,看着面前的佛陀,我忽然生出了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
我想起了小时候重病时,我发着高烧,爸爸抱着我四处求医,在爸爸的怀抱里,我浑浑噩噩,眼前光怪陆离,仿佛有金光万道。
是了,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我看到的应该就是佛陀的影像。
难道,佛陀曾经在我不知情的时候,无数次的救了我?
看着面前的一切,我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双手合十,渐渐向下跪去……
就在我的膝盖即将跪下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要跪。”
这声音很是轻柔,却如同炸雷般让我瞬间惊醒,同时,我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云海,放眼看,周围是湛蓝的天空,我仿佛就站在云海之上,四下里白茫茫一片。
在我的面前,一个白衣女子正背对着我,凌风而立,她身上一袭白衣在风中飞舞,飘然欲仙。
是蟒天花。
我心中一喜,看来每当关键时刻,我这媳妇还真是挺靠谱的。
“我看到的这些幻象,到底都是什么,是谁在冒充佛陀?”
我开口问道,但蟒天花没有直接回答,她也没有转身,而是望着茫茫天际,那一双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白云,直达苍穹。
她缓缓说道:“不,你错了,这些都不是幻象,而是真实存在的。”
我不解问道:“但是,现在这座寺庙不是已经被烧毁了么,我看到的,岂不就是虚假的景象?”
“被烧毁的景象是现在的,美好的景象是过去的,但过去也曾经真实存在,你又怎么说他是虚假?要知道,过去现在和未来,在佛家的眼里,是没有区别的,着相的,只是世人。”
她这番话倒是颇有禅理,可是,我还是无法理解。
“按你这么说,世间一切虚幻都是真的,真的也就是虚幻。正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可对于肉眼凡胎的人们来说,现实就是现实,现在就是现在,非要让一个普通人理解你所说的,把过去和现实混淆,那他非得成精神病不可。毕竟人是人,佛是佛。”
我话音一落,她忽然转过身,深深地凝视着我,说道:“不,你又错了,佛本是人,人亦是佛,只要你心中有佛,那么,你便是佛陀。”
我浑身起了一阵寒意,她这话听起来有些耳熟,但,绝不是蟒天花会说的话。
我上前一步,盯着她,缓缓说道:“人就是人,佛就是佛,没有达到佛的境界,却妄称自己是佛陀,那才是最大的错误和罪过。所以,你到底是谁?”
我问出这句话,忽然,漫天白云飘动,一切画面都如雪花般散落。
她望着我,脸庞上绽放出一丝笑容,然后,整个人也随着周围的景象,轰然碎裂。
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眼前的画面急速转换。
从天上,到人间,只是一瞬间。
睁眼一看,我已经是走到了佛像的面前,而周围又恢复成了那种残破的样子。
面前的佛陀,仍然带着拈花微笑,只是在那神情之间,不知为何让人感到了一丝诡异。
我转过身,发现身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钱多多,王风,和院子里的那些人,统统消失了。
一切都重新又回到了真实的场景,到处都是荒弃后的断壁残垣。
我定了定神,回想刚才提醒我的声音,应该是蟒天花。
但后来所见的景象,应该还是虚幻的,如果不是我警觉性强,估计就又中招了。
哎,真是有点惭愧,千防万防,还是差一点。
我暗骂了自己两句,心中却是疑虑更重了。
刚才钱多多给我的感觉,完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甚至站在她的面前,我都清晰地感觉到了她的呼吸。
这种感觉,就像是那天第一次看到王风一样。
不,不对。
我脑海里忽然又闪过一个念头,不由遍体生寒,一股凉意瞬间爬上脊背。
确切的说,第一次在这里见到王风,还有刚才见到钱多多,给我的感觉才是最真实的,就好像在这里的时候,这两个人展露出来的,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再想一想,在王风家里看到他时,他完全就是被邪灵附体的状态,跟在这里何止判若两人,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所以,如果在庙里的才是他们本人,那么在家里的,又是谁呢?
还有,如果在庙里的王风和钱多多是人,可又为什么会转眼间就消失无踪呢?
刚才几次三番想诱我中招的,到底又是什么东西?
扑朔迷离,太他么扑朔迷离了啊!
我低下头,从地上捡起刚才钱多多一直绕在手指上的那片树叶,凝神观察,但怎么看也没发现异常。
树叶是真的,钱多多也是真的,就连树叶缠绕的痕迹,也都是真的。
我把这片树叶小心翼翼地收好,然后离开了这座诡异无比的寺庙。
走出寺门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了旁边地上的半块匾额。
上面隐约可见几个被熏黑的黑字:小灵隐。
小灵隐,小灵隐寺……
我默念了几遍,心想这寺名倒是贴切,这寺里真是隐藏着不知到底什么邪灵,竟然如此诡异莫测。
走出这座小灵隐寺很远,回头再看,这里又被一片雾气笼罩,朦胧中,只能看出一个大概的轮廓了。
我心中有些后怕,暗想如果刚才不是蟒天花提醒,我真的跪拜了那里的佛陀,或者相信了那个假的“蟒天花”的话,是不是也会从此变成了两个人呢?
那么此时此刻的我,还会是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