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岭,一片荒凉的古山中,骤而有飞鸟被惊起,四散而逃。
枯木间,鬼影重重,有沙哑的话语声回响,自残破的殿宇间缓缓传出“又有那人的消息了,大闹了西漠一场,北原太荒凉,他很可能会来南岭走上一遭,我们该有所准备了。”
“西漠的水太深,我们也无法布下眼线,但他若是来到南岭,那便是我们的天下了,有太多的手段可以施展,有太多的棋子可以动用。”
殿宇内,虚空颤动,竟是不断有涟漪泛起,像是两个人在对话一般,但却不见人影,连一丝气机也无。
“不过,我很在意那个叫波旬的家伙,是东荒残留的种子吗?疑似一人吞掉了其他的种子,趁乱夺了造化,更取得了吞天魔盖,值得重视培养。”
“东荒那一脉尽灭了,我们也无法详细知晓,但如今要事还是继续关注那人,一旦他出现在南岭,便可以开始试探了。”
交谈声渐渐淡去,但一种无形的波动却是沿着密密麻麻的脉络传递了出去,震动了南岭诸多存在。
“中州人王?”
一声声低语凸显,或年轻,或苍老,或娇媚,或冷冽,皆是诵念着一个共同的名讳。
不败人王,古唯一!
“世人皆以为古兄横压西漠,将远渡北原或南岭,但都没想到却是又回到了东荒。”
北域神城内,妖月空与李昱相对而坐,置身于天妖宝阙中。
当他知晓这位横压三域的人王又回到东荒时,自然是讶异的,尚且以为对方要继续行走五域,将北原与南岭也给补上,立下壮举。
“我确有行走南岭之意,不过听闻月空兄出身的天妖宫与南岭的妖皇殿有所联系,加之先前的狠人传承者一事,便来询问一二。”
李昱微微一笑,说起来天妖宫与妖皇殿的关系可不浅,两大妖族圣地的掌舵者亦是有血脉联系,互为表兄弟。
无论是东荒的天妖宫,还是南岭的妖皇殿,都出惊世大妖,他们的后人一出生就是人形,本体难以知悉。
而天妖宫以天妖体闻名,南岭妖皇殿则为妖皇雪月清所创,烙印与星空古路上的妖皇墓一般无二,两脉可谓妖族最强的势力。
“正如古兄所言,两脉同出一源,只是分散在了两地,妖皇殿的殿主为我父表兄。”
妖月空没有隐瞒,将两大脉的关系道了出来,当初紫发天妖一事也让他动了念头,传讯与南岭的妖皇殿几人,委托他们帮忙调查,可惜至今也无什么头绪。
说着,他又取出了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妖’字,背面则是一副天妖临世图,象征着天妖宫。
“此乃我天妖宫的天妖令,象征着我们这一脉的友谊,古兄既要远行南岭,便带上此物好了,行事也方便些,可借妖皇殿之力,亦可进内交流一二,内里的高手不少。”
妖月空很大气,也很明慧,在听到李昱有意要远行南岭后直接赠出了此令,让人颇有好感。
“那便谢过月空兄了,若是在南岭打探到狠人一脉的消息,我会传回来的。”
李昱笑着收下,这倒是意外之喜了,毕竟南岭那地方连老道士都不曾去过,一些东西比之西漠还要晦涩,外域之人不可能知悉。
言罢,两人推杯换盏,又谈论了一番西漠之事,妖月空对于十八佛子很感兴趣;据他所言,昔年一位横行天下的妖王对于西漠也是忌惮非常,差点就被度化成了护法神兽。
要不是天妖宫出面,还真未必能自西漠走的出来。
而李昱也了解到,南岭出名的不止是战神殿与妖皇殿,还有控毒养蛊的一脉,因为南岭多毒瘴,荒山野岭,大妖云集,各类传承混杂,难辨高下。
席散,各自离去,夜空无声静谧。
南岭,群山万壑,到处都是地脉。
在与妖月空见面后,老道士就带着李昱穿梭虚空降临在了这里,比之域门传送阵等有效率的多。
他们像是来到了一处古道场,枯藤老树昏鸦,夕阳下,大地都染上了一片血色。
前方,地势开阔,一望无垠,像是一片高原,很荒芜,到处都是赤红色的岩石,植株不多。
一座破败的道观倚在远处,共有几座,都很矮小,彼此相距很远。在落日的余晖中,镀上了淡淡的金色,让它们看起有了一种神圣的气息。
荒芜、破败、神圣的淡金光辉,三者交织在一起,给人以很怪异的感觉,这是一幅让人值得凝眸的画面,宛若岁月的沉淀。
“南岭,亦是一片广阔之地,出过妖皇,现过战神,亦有南岭天帝的辉煌,称得上人杰地灵,百花齐放。”
李昱远眺这片大地,是与先前所踏足三域截然不同的感触,有一种特殊的韵味,可以说是一种野性,一种苍莽荒古之感。
轰隆!
天际远处,一片紫云铺天盖地而来,如一片骇浪,将天空中的火烧云都冲散了,上方站立着一个男子,中等身材,但却很有威势。
在他身旁,还立着一位大袖飘飘的俊秀青年,两人一边赶路一边交谈,提及到了不远处的一场盛事。
“元天古脉内有一场灵药大会,群英荟萃,有来自各大势力传承的修士。”
“听闻这次将有五万年的小药王现世,不知是真是假,若能购得,族中老祖一定欣喜。”
两人驾着妖云匆匆而过,向着所谓的元天古脉赶去,那里将有一场灵药大会召开。
李昱闻言亦是神色一动,妖月空曾与他提过此事,为南岭一年一度的大会,很是热闹,不过是以灵药交易与交流为主,并非斗战切磋,故而很少有年轻高手前往。
不过要说是打探南岭的消息,那自然是一个好去处。
“五万年的老药出世了,可称之为药中小王,去瞧瞧吧。”
老道士也起了一二兴趣,在这道艰时代,小药王也是难得的造化了。
两人所在是一片荒芜的高原,前方是无尽的山岭,林木茂密,蛮兽横行,异禽盘空,元天古脉便在其中。
没多久他们就赶上了先前的两人,沿着他们的路线来到了古脉所在地,此时已然入夜,夜空下一片宁静。
南岭如其名,多崇山峻岭,到处都是古脉,自然也因此而多灵草,甚至有不死神药的传说。
元天古脉,当年曾有不死药破空而去,引得无数强者聚集守候,让这里成为了南岭的一处名地。
南岭一年一度的灵药大会每年都在此展出,争奇斗艳,各种古药皆可见。
当然,所谓的大会也可以称之为拍卖盛会,展出灵药就是为了卖出天价,不然谁会来此露珍。
除此以外,这一片古脉灵气很浓,占地极广,山脉无尽,这些日子来无比热闹,各方修士皆有出现,不少人也是奔着修行来的,随处可见吞吐天地灵气者。
“真的是药中小王,有五万年之龄的奇珍!”
远处,引起一片轰动,药香扑鼻,差点醉倒一片人,附近的修士全都蜂拥了过去,一片嘈杂。
“一株五万年的古药,真是太难得了,这种药中小王可遇不可求。”
“南岭果然是灵土,聚纳天下灵气,唯有如此才生长出这等珍药。”
一群人都在惊叹,面对老药目光炽热,恨不得立刻据为只有。
持有此物的是一位红发老者,静静盘坐在那里,修为深不可测,任由人们如何交谈也不见他回应,只有在有人真心问价时才会睁开眸子,简略的摇摇头。
“小药王,对于教主级人物与活化石们,称得上是延命稀珍了。”
李昱亦是向前看去,那是一株古药,生有七叶,一个叶片一种颜色,共分七彩,全都晶莹剔透,芬芳醉人,所有人都迷醉。
仅凭卖相便能看出了不得了,而据老人所言乃是自南岭着名的险地殒神岭中找出来的,险些栽在里面,想要再找出一株来可谓难如登天。
很快,这里的消息便传扬了出去,不少修士秉承家族意志而来,向老人求购此药。
李昱没有再关注,而是行向了深处修士云集之所,那里是知悉南岭近来动静最快的地方。
另一边有一片石台,谁都可以前去,聚集了很多修士,以年轻人为主,在此谈法说道,议论五域高手。
“真是了不得,一直以来都小瞧了蛮族人,没想到出了这样一个悍勇的主,硬拼古妖世家的传人,拎着棒子将人家揍成了重伤。”
“似乎是叫东方什么,想来很快就要名扬南岭了,那位古妖世家的传人可是连真身都展露了,化为惊雷犼,一样被大棒敲脑袋,揍了个鼻青脸肿。”
“嘿,这一脉昔年可是蛮古战神部落,只不过如今隐世了,但若是谁敢小瞧了他们,势必要吃大亏。”
刚一到来,李昱便听闻到了南岭一位人杰的消息,出自蛮族,活生生将古妖世家的传人给揍趴下了,似乎肉身很强。
“南岭这一代的几大世家传人还未出世吗?”
他亦是入座,气态不凡,问询起南岭年轻一代来。
有人见他仪态不俗,笑着奉了一杯清酒过来,邀他同赏月。
“兄台想必是苦修出山不修吧,南岭古妖世家的传人们已经出世行走有一段时日了,一些神庙的神子也开始崭露头角,打下煊赫战绩。”
一位修士笑了笑,遥遥举杯,将近来的年轻高手们都提了一嘴。
如陈元、柳云杰、孔灵华、谢思远等,都是年轻高手,很强势,且都大有来头,或为神子,或为古妖嫡孙,或为未来教主,不可小觑。
也有各大明珠争相斗艳,出现了南岭四大天女这样的人间绝色,不仅貌美聪慧,修为亦是强大,为年轻人杰。
李昱闻言轻咦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如水月华,南岭比他想的要繁荣很多,并非如世人所认知那般荒凉,人杰亦是辈出。
他还听闻到了战神殿小战王出世的消息,正面击败了五位神子的联手,战法凌天,有传闻他曾与化龙名宿交过手,将之击溃,真假未知。
妖皇殿的消息就较为隐秘了,世人只知晓一位名为齐琪的妖皇殿公主行走世间,姿容绝艳,性子火辣,吸引了无数天骄环绕,被誉为带刺的火玫瑰。
“仅论南岭没什么意思,俯视五大域,当今天下谁是年青一代第一高手?”
有人喝的兴起,花前月下,说到了这个问题。
“当今天下,我南岭战王殿、妖皇殿、众神殿等传人都现世了,而今修为有成,开始真正行走世间,所向披靡,南岭都难寻对手,其他四大域也少有相提并论者。”
“我听闻中州有诸王并起,东荒有狠人传承现世,神体争锋,西漠亦有十八佛子,俱是年轻一辈的高手,有着不俗的实力,”
“唉,你们说的只是少部分,遗忘了更为可怕的一位存在啊,不败人王,只身横压三大域,纵横天下无抗手,让人悚然。”
这个人话语一出,顿时让所有人都沉默了,这是事实,不败人王惊艳古今,压的三大域天骄喘不过气来,无比的可怕。
“这可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世,诸王尽出,各种体质纷呈,连各地各种最强大的传人也都出世了,谁能天下第一根本说不定,但如今看来,人王确有无上风姿,直逼昔年的帝者少年时。”
人们赏雪观梅,对饮杯中酒、谈古论今,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全都有些感触。
李昱亦是加入其中,将自己游历三域时的所见所得讲出,别有一番韵味,让南岭的修士们低呼不断,一致认为这是一位了不得的高手。
毕竟能如此细致的了解,必然是踏足过的,非是凭空胡诌而出。
忽地,正在讲述西漠光景的李昱微微一顿,生出了感应,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南岭修士们意外,纷纷开口相询,发生了何事。
“花前月下,对酒当歌,可惜,有人不让我痛饮,断了此快意。”
李昱轻叹,杯中酒液微微摇晃,热气腾腾,一缕缕白烟袅袅,倒映出如水般的月华。
“道兄何出此言?”
到了此时,人们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凡,深不可测,俱是以礼相待。
“无妨,鼠辈宵小耳,顷刻灭之,再与诸位赏月。”
李昱对月举杯,弹指一点,顿时牵引来百丈月华如瀑,当空就冲刷了下来,将远处一处虚空劈开了,一个男子被逼了出来,浑身湛蓝甲胄闪闪发光。
“这是什么人,潜伏至此?!”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让人欺身到此,距离这么近都没有发现,这可真是一件恐怖的事。
“你果真来了南岭,好大的胆子!”
蓝甲男子不慌不乱,目光冷幽幽,并指一点就有一头苍狼凝聚而出,足有百丈大,飞腾咆哮,扑杀而至。
“花前月下赏景,乱我兴致,当诛!”
李昱依旧从容,掌中摇晃的酒杯光华大盛,内里竟有一轮明月冉冉升起,直接凌空而现,将苍狼整个撞碎,射出万道霞光。
唰!
霎时间,酒杯一倾,竟有一滩酒水飞溅而出,万滴舞长空,化万道神芒如剑,纵横激荡,连绵绞杀而出,将那蓝甲男子四方都搅碎了,华光万丈。
“如此手段?!”
蓝甲男子一惊,双臂连连挥动,打出十八般法印,总算化解了酒液所化的冲霄剑光,但代价便是他一身甲胄都坑坑洼洼,被击打出了密密麻麻的坑洞,无比狼狈。
“月色正好,以你下酒。”
李昱端坐原地,一手持杯饮酒,另一手探出,放大七百丈向蓝甲男子抓去,如一座大岳一般,发出隆隆之响,震的天穹与大地都在摇动。
“嚣狂至极,你太小瞧天下人了!”
甲胄男子身形微退,而后大袖一展,铺天盖地,兜卷了下来。
“不好,这是袖里乾坤,我南岭的无上绝学,道兄小心!”
周遭修士们连忙开口,此术小觑不得。
这种秘术很多人都会,但唯有南岭几个古老的世家才有无缺的法门,一旦施展开来,天地可吞,端的是可怕无比。
呼!
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远处的山巅都被削了下来,没入遮天的大袖中,无物不吞,如一口毁世黑洞,有一种魔意参杂其中。
然而,李昱依旧不为所动,如太古神岳般屹立在那里,大手齐天抓来,视神通如无物。
甲胄男子只见到那大手遍染银白,如若苍穹沉坠,活生生自袖袍间击出一个大窟窿,就这么打穿了过来!
“不可能!从来无人可以力破此神通!”
甲胄男子惊骇,袖里乾坤,这种无上圣术从来未失手过,竟然被人破了,那大手直接抓了过来,将他整个攥在手心,一捏之下浑身都裂开了,筋骨都快被震散了。
这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堪比古之蛮龙,一座山峰都能撞塌。
“老天,竟然如此生猛,一拳击穿了袖里乾坤,将之都抓落了下来!”
在场的人们都觉得不可思议,袖里演化为一方世界,真要被困住,同辈中没有几人可以逃出来。
但眼前这位主太霸道了,端坐高台饮酒,一拳击穿,一掌就给人攥了下来,差点捏死。
甲胄男子惨叫,却是在李昱手中越来越小,显化出了本体,成了一头白狼,在人们的目光中化成了叶片大小的光团落入了酒杯中。
光焰重重,酒液激荡,这位妖族竟是被化成一缕先天精气,在酒杯中流溢出紫霞,浑身道行都融入了酒液中,化为宝藏。
李昱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大笑道“好月好景,人头下酒!”
月尚明,酒尚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