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回来了！”
“前面有人过来了！”
秋芙身旁的几个士兵突然开始躁动喊叫，都往一个方向望去。
她也转头瞧去，果然见远处有许多士兵往这走来，越来越近，身形渐渐变得清晰。
士兵们满身污血，用刀枪当拐棍杵着，互相搀扶，有几个面上挂着劫后余生的笑，努力朝着这边挥手，不似打了败仗。
秋芙轻轻呼出一口气，稍稍放了心。
士兵们一个个经过她的身边，带着浓重的血气和铁锈气，每个人都朝她颔首微笑，她也一一回应，可总不见杨改和商为序。
后续过来的士兵，有许多都合力抬着一具尸体，那是他们出生入死的伙伴，想来是拼尽了力才能将这些为数不多的尸体完整带回。
尸体并没有盖上白布。
秋芙的心又开始剧烈跳动，不安填满了她整个身子，恐惧侵蚀她的四肢百骸。
她认真去确认每一具尸体的脸，透过血污，看清了那些尸体不是商为序和杨改才罢休。
又是一具尸体，她看清了脸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有些眩晕。
士兵将尸体放下，放在集中处。
庞新新闭着眼静静躺在那，被割了喉，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露在外头，落在他的脖子上的伤口旁。
秋芙还是第一次觉得死亡离得如此近。
她拿了件旧衣物，将庞新新的尸体给盖上。
随后，抓住了一个正要从她身旁经过的士兵，问道：“杨改和商为序呢？”
士兵摇摇头，“我们随着杨大将军他们打头阵，死的死伤的伤，杨大将军让受伤的留在外头收尾，将尸体抬回，便带着余下那些没怎么受伤的杀进了皇城中。”
“那我们，胜了对吧？”秋芙焦急道。
“皇城外是打赢了，可皇城内的侍卫也不少，伤亡惨重，军力大减，只剩最后那些人，不多，被杨大将军带了进去，也不知是否能应对。”士兵道。
秋芙刚刚放下一点的心此时又提到了嗓子眼。
“那商为序呢？他也跟着进去了？”秋芙问道。
那个士兵点点头。
秋芙咬牙转头就往癞马那去，军营中只剩癞马了。
她骑上癞马，便往战场上赶去，穿过往军营中走的人群，她成了唯一一个逆着人流的人。
臭商为序，打完了还不回来，还进去做什么？
有杨改不就好了，非要进去凑热闹吗？
秋芙边骑马赶路边在心中骂着商为序。
方才那个士兵说最后剩的人也不多了，万一有什么变故，她真怕商为序死里面了。
他死了她还要去祭拜她，麻烦死了，商为序净会给她添麻烦，她不想要麻烦。
商为序要是真的死了，她绝不会去祭拜他的，他便是活该，她凭什么要去祭拜他？
就算去，她也要带只狗去，让那只狗在商为序的墓碑上撒一泡尿。
越想越急，视线模糊，秋芙用手臂擦了一把眼睛，挥起马鞭狠狠抽了癞马的屁股。
癞马嘶鸣一声，埋头冲去。
战场上，尸横遍野，毫无生气，入眼都是红土地，刀枪在地上断成两截。
城墙最高处，插着军旗，孤零零在那被风吹着，宣告着胜利。
癞马不愿再跑，呼吸急促，膝盖一弯，直接跪在地上。
秋芙下了马，摸了摸癞马的头，便独自向前走去。
她四处张望，脚步变缓。
到了城门口，秋芙踩着血水走了进去，地上马蹄印杂乱。
城中残败一片，到处都是尸体，有士兵的，也有百姓的，房屋起了火，锅碗瓢盆散落一地。
她走了许久，走进了皇城。
宫中，也是满目破败，死伤一地，入眼之处，不见活人。
秋芙往四处转着头，远远看见了一处高耸宫殿阶梯之下，站着几匹马。
没多想，她便朝着那去了。
秋芙刚来到宫殿前，抬脚想踏上那阶梯，便见宫殿中走出了几个人。
她定睛一看。
太远了没看清。
生怕是敌军，秋芙忙跑到马屁股后躲起来。
待那些人下阶梯下了一半，秋芙才看清那些人的轮廓，但还是没看清脸。
不过她断定，为首的必是商为序，那个身形她最熟悉不过。
臭商为序。
秋芙从马屁股后走出，不喊也不叫，就站在那等着，仰头看着。
商为序正低头看着脚下，忍着伤口的剧痛，无意间的一个抬头，就看到了底下正抬头叉腰看着他的一个姑娘。
他抬手揉揉眼睛，往后转头，问跟在身后的杨改，“杨大将军，如果伤得太重，是不是会出现幻觉？”
“不知道。”杨改平静道。
“你看我们的马匹旁边是不是有个姑娘？”商为序道。
杨改闻言，也朝底下看去，眯着眼睛道：“你说的可能是对的，伤得太重会出现幻觉。”
不然怎么解释秋芙为什么会在这？
可是他的幻觉为什么会是秋芙？
“我就说，真是见鬼了。”商为序道。
秋芙这个不省心的，变成幻觉了还要在他面前晃。
“臭商为序！赶紧给我滚下来！慢悠悠晃什么呢！”秋芙喊道。
这个商为序和杨改，她那么担心，他们俩居然还在那慢悠悠地走？
还有空说话？
这么悠闲，合着忧心的只有她一个。
“嘿，你看，这幻觉还会说话。”商为序指着底下的那个姑娘，转头笑着对杨改道。
这幻觉还挺真实的，长得像秋芙，说话也像。
杨改正想回应商为序，却忽觉不对，“你也能听到？你看见的和我看见的是一样的？”
怎会这般巧？
商为序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拍大腿，“坏了，是真的。”
说完，他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一步作三步跑了下去，他觉得这么大的动作让他的伤口裂得更开了，好疼。
杨改见状，也加快了脚下速度。
秋芙看着跑到她面前的商为序，二话不说一拳便捶上了他的胸口上，可她一时忘了他穿着甲胄。
“诶呦。”秋芙叫了一声，捶得她手疼。
商为序握住了她的手揉着，“你瞧你，急了吧？”
秋芙将手抽了回来，道：“都怪你。”
“什么叫都怪我？你锤到我伤口那了，我还没让你赔呢。”商为序道。
“你受伤了？哪呢？怎么受伤的？”秋芙问道。
她盯着商为序的胸口看了又看，黑铁甲胄，即使沾了血也难以看出，但确实有一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