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要是再下下去，就要好事变坏事了哟。”
吃完晚饭，周老头坐在廊下小马扎上唉声叹气。
“爷，啥好事变坏事？”
周学明性子最像周老爷子。
吃完饭，其他几个皮小子都披着化肥袋子去小河边捉田鸡去了。
只有他，耐着性子坐在廊下，和周老头一起看雨。
“下雨是好事，雨下的多了，就是坏事啦。小明啊，你说这雨还会下多久？”
“我觉得今天晚上，雨就会停。”
周学明十分笃定的说。
“哦？你听谁说的？”
周老头来了兴致，还以为小孩子在学校听老师说的。
文化人嘛，肯定比他们农村的大老粗懂得多一些。
“我说的啊？雨停了，明天就可以上山捡蘑菇了，妹妹还没吃过蘑菇呢。”
得，这就是一个小孩子的童言童语了。
“哈哈，好，好，明天雨停了让你妈带你上山捡蘑菇。”
周老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色，到底没说什么扫兴的话。
“什么捡蘑菇？”
周老太拿着一个旱烟袋坐在了两人中间。
周老头自觉的接过烟袋，往里填烟丝。
“奶，爷说等雨停了，让我们上山捡蘑菇给妹妹吃。”
“妹妹还太小，不会吃，你们捡了蘑菇给你小婶吃，小婶吃了就相当于是妹妹吃了。”
周老太接回烟杆，烟头朝着周老头的方向，等着他给点烟。
“奶，我帮你点吧？”
周学明也忘了问为什么小婶吃了蘑菇，就相当于妹妹吃了蘑菇。
一心都在爷爷手中的火柴上。
小孩子对玩火，有着天生的执念。
“行，让我孙子给我点个烟。”
周老太又把烟杆伸向周学明的方向。
周学明学着大人的样子，先把火柴在盒子上划着，马上用拿着火柴盒的那只手挡着风，小心翼翼的把火柴伸到烟袋锅跟前。
可能是看着要点着了，周学明长长松了口气。
坏就坏在了这口气，火柴被这口气给吹灭了。
周学明愣愣的看了看还亮着火星的火柴头，又抬头看了看他奶，十分沮丧。
“愣着干嘛，再点一根啊。”
意料外的，老太太竟没有发火，只让周学明再点一根。
周学明倒是也没有因为上根火柴没点着，就不敢再点。
这次全程憋着气，烟丝总算是点着了。
周老太拿着烟袋锅深吸一口，停了会 ，才从嘴里吐出一串白烟。
“奶，烟抽着是啥滋味的？”
周学明好奇的问。
自己家和别人家不一样，自己爷爷不抽烟。
倒是自己奶奶，心情好了，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坐在廊下抽旱烟。
“臭的。”
周老太不动声色的吐出两个字，又把烟袋锅递给周老头。
“怎么可能？臭的奶你还抽？”
周学明自然是不信的。
“不信你问你爷。”
周老太今天心情不错，对孙子也多了几分耐心。
搁平时，巴掌早呼周学明头上了。
“是臭的，特别臭。”
周老头言不由衷的骗孙子。
周学明正要开口再问，院外传来其他几兄弟叽叽咋咋的声音。
“奶、爷，看我们抓到这么多田鸡。”
“奶，我们烧田鸡吃吧？”
周家另外三个大孙子，排成一串，走了进来。
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根草绳，上边或多或少穿着几只田鸡。
此刻三个小子纷纷围在周老太身前，向她邀功。
“好啦，老大家的出来把田鸡处理一下。”
“你们几个小兔崽子今天刚吃过饭，肚子里边儿有空吗？明天中午吃。”
肚子里空是有的，但是奶说了明天中午吃，那今天就不可能吃上。
几个小子也是识趣，把田鸡往厨房门口的盆里一扔，便一蜂窝散开了。
还不到睡觉时间，再去一趟说不定能逮到更多。
可惜第二天这些小子一人也就分到一只田鸡腿。
剩下的，周老太让老大媳妇王素芬把它们一锅做了，装在铝饭盒里，让周正带去运输队孝敬张爱国去了。
张爱国现在好歹算是周正的半个师傅，有好东西自然要先想着他。
不过周正也是个滑头的，张爱国的头上还压着一个张家宝呢。
于是第二天，周正拿着田鸡到了机械厂，先去了保安室。
让张家宝就着饭盒先吃了点儿，剩下的才拿去运输队。
对张爱国，周正也不瞒着。
美其名曰，半路遇到了您叔叔，他先帮您拿了拿味儿。
这话就把张爱国架起来了，不吃也得吃。
吃了还不能嫌弃，毕竟是自己亲叔吃剩的。
这几天周正在运输队，也算是混熟了。
加上他会来事，第二天又装了一包烟到运输队，遇到人就给人散烟。
当然这个烟就没有给张家宝的烟好了。
不过运输队的都是糙汉子，有烟抽就好，倒是不在意好坏。
所以这两天张爱国忙的时候，其他人也是愿意带带周正。
唯一比较尴尬的，就是刘铁军，也就是周正车间刘二柱的大伯。
也就是当初那个要求周正每个月孝敬十块钱的，运输队老师傅。
刘铁军最开始看到周正的时候十分生气。
以为周正撇下自己另攀高枝了，也怕周正把自己索要孝敬的事说出来。
以后很可能会成为同事，周正也不想得罪对方。
主动上前打招呼。
“铁军叔，前两天我来运输队找你，你不在。没想到碰到了张队长，他竟然是我舅姥爷村的张大爷家的弟弟的侄子。”
周正七拐八绕编出来一个舅姥爷。
意思是我是来找你的，没想着攀别的关系，没想到关系它自己主动找上了门。
那这关系都主动找上来了，我总不能装不认识吧，只能勉强先跟着别人学习了。
而且这个别人还是你的领导，你让我怎么办？
刘铁军本来就心虚。
毕竟那10块钱的孝敬是他自己编出来的。
又看到周正是张爱国队长亲自在教的。
就是心中有再多不满，也不敢说出来。
张爱国队长，别看年龄小，那是一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打着运输队的名头在外边讨要好处，那自己就有的受了。
于是周正不提，刘铁军也不说，之前的十块钱孝敬入队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不过，不明真相的周正，依旧在考虑孝敬钱。
自己到底要不要找张爱国商量下，孝敬钱少给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