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乡,堪可称作别后新婚。不,比新婚更愉悦欢喜,更令人回味。
倘若说,因为果儿之故,庆生见到苏妹之前,难免自责羞惭。但有了这次琴瑟合鸣之后,他心中的愧疚不安,或者说罪恶感,多多少少有所减轻。
恰恰因为如此,之后许多日子,他都对此次返乡,一次又一次地深情回眸。
返回深圳后,庆生便将家乡特产一一送人。虽不值钱,但代表他的心意。廖总收下礼物,满心欢喜。她在乎的,是没看错庆生这个人。
趁机讲些工作,庆生转身,正要离开,廖总叫住他,从柜子里拿一盒点心,非要塞给庆生,让他尝个新鲜。
廖总的话,半是工作上的命令,又带着浓浓的人情味,庆生无法拒绝,再三致着谢,接过来抱在怀里。
回到办公桌,待下班后,四周无人,才拿出点心盒子,上下左右看个仔细。这盒点心包装极精美,上面全是英语。庆生没舍得独享,决定晚上下班,去找果儿,和她一起分食。
除了点心,他另给果儿准备了一份礼物。
其实就是庆生家乡小吃,但他用了一个礼品盒子包装起来,一看就知道用了心思。如同他所猜测的那样,果儿见到礼品盒,极欢喜。
她的欢喜,与廖总的欢喜又有不同。廖总的欢喜,在于她视庆生为自己人。果儿的欢喜,在于庆生把她当成了自己人。
但果儿没要这份礼,让他送给更重要的人,比如桃子。桃子是他的介绍人、引路人,是名副其实的恩人。恩情不能忘,这是做人的根本。
庆生很感动,喊了一声果儿的名,眼里已经闪烁泪花。不过,廖总赠予庆生的点心,她收下了。
这是领导对庆生的认可,也就代表公司对他的肯定,当然应该收下。不但愉快收下来,果儿还打开盒子,取出糕点,往庆生嘴里送。
糕点有半个拳头那么大,一口吃不完,庆生咬掉一半,抓住果儿的手,把另一半推回给她:“美食要共享,一起吃就有了双倍的快乐。”
两人的欢声笑语,混合着点心的香气,在小小的出租屋里飘荡,久久不散。
周末时,庆生去了一趟长安,带着家乡味道去的。
方洁离开家乡不久,独在异乡为异客,肯定格外怀念家里的饮食。和上回一样,他来到长辉集团二号门,给方洁打电话,才知她在加班。
原本,她无需加班,但她主动与同事申请换岗,想多赚点加班费。接到庆生电话,她临时跑出来,两人隔着栅栏,也讲不了什么话。
他私底下问过阿碧,知道方洁的工作不算累。再次见面,发现她皮肤倒白净了些,眼神仍和从前一样,摄魂勾人,但人更瘦了。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方洁接过他带来的食物,就一边道谢一边抱歉,说要回去工作了。
这次回家,庆生抽了个时间,去她家转了一下,当然没进屋。家宅的破败,从门口经过,瞥一眼,就能了然于胸。
其中道理,与情爱之事,颇有相似之处。比如,判断一个女子是否会与人暗通款曲,往往见她之初,从眉眼、动作、语调便能瞧出端倪来。
方洁开在村口的小卖部,早就关门闭户了。屋宅前的种种迹象,令人感慨万千。
去她家的事,庆生当然没告诉方洁。此刻,站在异地他乡,望着她的背影,庆生突然有些心痛,觉得她现在的命运,多少和他有些关系。
倘若她不赌气,就不会嫁给现在这个男人。如果不嫁到他们村,她的生活就会是另一番样子。而她之所以赌气,要怪庆生姆妈,活生生地拆散了她和庆生这对鸳鸯。
目送方洁离去后,庆生抹了一把脸,像要把悲伤的情绪抹掉。然后,他给阿碧打了个电话。
电话中,他开起了玩笑,称他刚从老家回深,顺便带了点农产品,想请阿碧和闯总尝尝鲜,感受一下贫苦百姓的糟糠之食。
阿碧自然笑着回应,讲笑完毕,才说她不在长安,来樟木头见个朋友。
庆生打趣道:“男朋友吧?也不带来认识一下,还搞金屋藏娇那一套。”
阿碧并不反驳:“下次呀,下次请你把把关。”
通完话,庆生按阿碧的意思,把两份农产品放在门卫值班室。
走到对面马路,庆生再次拿出手机,给闯总发了个信息。这是阿碧的建议,庆生觉得很好。
几分钟后,闯总主动打来电话,问了庆生回家的情况,还说要他别走,中午一起吃个饭。庆生不愿打扰闯总,只说已经在车上,下次来长安,再当面谢罪。
讲罢客套话,庆生谈起了这次出差的事。他紧随董事长与廖总,没有任何发现。
“嗯。好,好。”闯总在电话里不停说着好字,庆生无法判断,他所说的好,是表扬庆生向他汇报工作,还是指廖总与董事长一切正常。
时间还早,来了长安,他想再去常青街逛逛。
常青街依旧热闹,摆摊的,卖艺的,拖家带口,男女情侣,成群的,落单的,混合成一个纷纭繁复的人间。
庆生闲散地转了一圈,转着转着,走出了常青街,往巷子深处的食街行去。不由自主来到了重庆小面,想着反正快到午餐时间,便迈步进去。
坐在靠门口位置,叫了碗红烧肥肠面,送餐的服务员是个瘦瘦的姑娘,原先那个讲一口软糯重庆话的女孩不见了。
其实,庆生明知她不会出现,潜意识里仍想来看看。
由着重庆小妹,又想起了阿凡。
当时,听汪盈讲起她与阿凡私会。他曾以为,阿凡是个胆子极肥的江湖汉子。结果,庆生受汪盈之托,带了个口信,他就吓得屁滚尿流。他的胆小如鼠与庆生站在女人面前时的惊慌有得一拼。
想到这一点,庆生无端笑出来,差点将面条喷出来。所幸,店里没有别的客人,他的难堪不会被人知晓。
吃罢面条,返回常青街,漫步其中,随意拍了几张照,并无新收获。于是,关掉相机,准备返回深圳。
上了车,庆生仍不时回头张望,好像此次长安行,少了点什么。
行了两站,上来一位女乘客,穿件紧身裙,扎着黄色发卡,身形很像庆生认识的一个人。
这时,庆生才意识到,名义上来长安见方洁,其实心里在隐隐期待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