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深夜,仍有人来来往往。庆生不敢回头,疾速前行。走了很远,方回身张望。
此时,已不见重庆小妹的身影,楼房被别的建筑物遮掩了。庆生稍稍缓了口气,一摸额头,全是汗水。
刚才对重庆小妹讲的那一番话,表面听来全是威胁,细细想来,却是对她的关切。倘若阿凡真有所行动,以闯总的身份与势力,事情败露后,肯定会想方设法抓住他。
届时,阿凡的下场可想而知。别说他了,就是重庆小妹和她家人,亦会受到牵连。她后果如何,真的无法想象。
但这些话,无法讲给重庆小妹听。所以,庆生只能站在作恶者的角度,以恐吓威胁的姿态,郑重其事地警告重庆小妹。
看到重庆小妹惊讶的神情,庆生知道,她吓坏了。就这说明,他说的那番话,达到了预期效果。至于阿凡最终如何抉择,他无法预料。
他希望看到的结果,是以和平方式解决这个问题。他想了个理想的解决方案,届时请闯总帮忙,给重庆小妹的妈妈,安排一个工作。
如果可能,甚至把重庆小妹招到长辉集团,也未可知。她面容清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去长辉当个前台,绝对不会丢分。
不过,兹事休大,他无法自作主张。但安排她妈妈入职,庆生觉得问题不大。况且,也必须对重庆小妹作一些承诺,让她衡量孰轻孰重,方会全力劝服阿凡。所以未经闯总许可,擅自作了决定。
他相信,待他讲明详情,闯总肯定会理解。退一步讲,就算不找闯总说情,直接求助于阿碧,就说自己有个亲戚,请求帮忙安排个工作,以她的权限,应该只是小问题。
夜晚的经历,对庆生而言,有些惊心动魄,他没有告诉汪盈,觉得应该再观察一番,看看后续,再作打算。
按道理讲,庆生最担心的人,应该是汪盈。说起来奇怪,他却更关心重庆小妹。
重庆小妹将他的话转告阿凡,阿凡很可能什么都不顾了,准备提前行动。受伤害的人中,汪盈首当其冲。大约觉得汪盈毕竟经历过风浪,这种事情能够应付,倒是重庆小妹,天真无邪,被阿凡利用,或者往火堆里推,亦未可知。
庆生一路忧思重重,回到此前订好的酒店,洗好澡,躺在床上,过了许久,心情才平复下来。他翻了一个身,拿起手机,里面有好几条未读微信。
其中一条,是方洁发来的。只有两个字:晚安。读到这条微信,庆生心头一暖。看似只两个字,他却解读出无穷无尽的含义。
他想回复一个拥抱的表情,犹豫一下,又删掉了。最后,熄掉手机屏幕,什么都没回。
当晚,庆生几乎彻夜未眠。
一方面,想着汪盈托付他的事情,揣测着阿凡和重庆小妹,此刻会干些啥想些啥。以庆生的观察,她不可能不把他的话,转达给阿凡。那么,对他俩来说,这个夜晚也将注定是不眠之夜。
另一方面,方洁明天下午就到深圳了。旧日恋人在异地他乡碰了面,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呢?早在来长安之前,庆生就设想过许多见面的场景,甚至犹豫着,要不要买一束花,像许多电视剧中,浪漫的情节一样。
不过,在见面之前,所有的假设,都是空中楼阁。真的见了面,俩人会有何反应,只有到了明天,答案才会揭晓。
朦朦胧胧之间,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时,抓起手机看表,已经接近上午十点了。庆生掀开被子,坐在床上,给方洁发了条信息,披衣起床,以最快的速度刷牙洗脸。
回房间收拾好东西,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房中摆设归复原处,这才背起相机,下楼退房。来到街上,街头贩夫走卒的叫卖声迎面撞来,这才是世俗的生活啊。
置身其中,庆生恍然觉得,昨夜之事是一场梦境。
他沿街走了十来步,见到一包子铺,拐进去买了两个肉包,再加一杯豆浆。抓在手里,边走边吃。三几口吃完,来到常青路,又由着常青路,去往食街。
重庆小面已经开门迎宾,却未见重庆小妹的身影。庆生想进去问问,怕引起误会,打住这个念头。他在附近转悠,把食街从头到尾,走了一遍,看一眼时间,才过去十来分钟。
恰在这时,方洁打来电话,告诉他,她已经上了高铁。不知为何,庆生从她的话语里,感觉到她对这次南下,同样饱含深情与期待。
庆生自然说些一路平安之类的费话。当然,在众多费话之余,多加了这么一句:你早该来了,深圳欢迎你,我更欢迎你。庆生想,以她的领悟力,肯定能明白,这句话里另有深意。
再一次到达重庆小面时,已经接近十一时,有顾客前来用午餐了。而店内仍未见重庆小妹身影。方洁乘坐的高铁,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抵达深圳北。
庆生看了下表,心想时间还早,不如干脆等到中午,到时去重庆小面吃面,顺便问问店主,这样也不会觉得突兀。
如是一想,庆生又去了常青路。闲逛一遍,再看表,十一点半,庆生实在等不及,便抬腿迈步,径直往重庆小面而去。走到店内,点了碗泡椒鸡杂面。几分钟后,服务生端着盘子,把面条送过来。
庆生望她一眼,不经意地问:“嘿,怎么换人了呀。”
服务生怔了一下,继而说:“你说丹丹妹吧,哦,她请假了。”
“请假,咋了?”
“这个我就不晓得了。”
庆生在心里嘀咕,既然重庆小妹请了假,难道阿凡准备行动了么?如此一想,庆生匆匆吃罢面,走出店来,当街打通汪盈的电话。
电话中,他没讲详情,只像拉家常似的闲扯。这番通话,汪盈没有任何异常,这就表明阿凡尚未实施计划。
庆生放下心来。前往阿凡住所,在附近的垃圾处理站,发现上班的妇人,换了个新面孔。
新来的女子年龄比重庆小妹妈妈小了许多,穿件轻薄的衣衫,淡淡的天蓝色,略略小了一号,根本遮挡不住她身体里的生机勃勃。衫衣中间的一粒扣子,被撑脱挤落了,形成一个豁口,让人无端生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