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卖草药确实挣不到什么钱,挣的那几个铜板,都被这败家女子吃干净。
嗐,又是个不中用的。
张老娘叹气。
而桂如月则跟李老头打了个完美配合,现在身心畅快。
婆媳俩在街上走着,心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颗小石头咕噜噜滚到桂如月脚下。
她抬头一看,是几个小孩在扔石子玩。
“邋遢鬼,真脏脏,咿,好臭啊!”
他们一边笑闹,一边把石子往地上扔。
地上有个匍匐着的人,浑身脏兮兮,头发粘成一缕一缕。
张老娘嫌弃地捂住鼻子:
“啧,又是北地来的流民?噢哟,现在的乞丐不要太多,脏死了,真应该拦着,不让这些人进咱们镇来!”
桂如月却仔细端详起那个人。
她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呢……
孩子们越玩越过分,他们开始捡起更大的石子,把那乞丐打得头破血流:
“臭乞丐,滚出去!”
乞丐吃痛,微微抬起头。
桂如月的目光,与他浑浊的双眼相接。
她的心顿时被揪紧。
“恒义!怎么是你!”
桂如月慌忙跑过去,扶住血流如注的男人。
小孩子们还想扔石子,被她怒吼:
“走开!”
吓得他们一哄而散。
她紧紧握着男人的肩膀:
“恒义,你不是在员外家做长工吗?怎么……”
张老娘这才如梦初醒地奔过来,定睛一看便尖叫:
“哎呀,恒义!你的腿!”
桂如月低头一看,张恒义的腿正以一种很不自然的形状耷拉在地上。
而他的手掌,有厚厚一层老茧和擦伤。
很明显,他是用手走路的。
他的腿,断了。
桂如月心疼得无法呼吸。
张老娘还在嚷嚷:“造孽哦!人好好的出去,咋变成这个样子?就瘫啦?那以后的日子咋过哦……”
桂如月强忍泪水,吃力地将张恒义扶起来:
“走,我带你去看郎中。”
张老娘警惕地后退一步:
“看郎中?我可没有钱啊。”
“娘!”桂如月悲愤:“这些年恒义往家里寄了多少工钱,现在他只是需要一点来看郎中!”
可是张老娘心硬如铁:
“一点也没有!”
然后人就跑了,生怕跑得慢一点,桂如月会扑上来抢她的钱。
桂如月彻底心凉。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恒义,此时终于低低地出声。
“娘,别浪费钱了,我不治了,治不好的……”
“怎么能不治呢?”桂如月咽下泪水,坚定地对他说。
“相信娘,娘想尽办法,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拖着张恒义,桂如月先去找李老头预支了半两药材钱,然后又千辛万苦把他扶到诊堂。
而郎中只是看了他的退一眼,便摇摇头。
“这是骨头都粉碎,没法治了。”
闻言,张恒义的眼光更加暗淡。
实在没办法,桂如月只能找了块木板,把张恒义扶上去。
然后跟李老头借根绳子,拴住木板。
她走在前面,拉着绳子,一步一挪将人拉回家。
直到月亮升到山顶,母子俩人才回到坝子村。
张小兰姐妹俩早就急得不行,在村口等着,看到她的身影马上冲上来。
可一见木板上那形容凄惨的男人,张小兰惊得捂住嘴。
张小丫的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滴。
“恒义哥哥……”
姐妹俩扑在张恒义身上,哭得肝肠寸断。
一直不言不语的张恒义,此刻也落下眼泪。
他终于到家了。
母女三人合力将张恒义拉回家。
二房三房几个八卦婆娘,早就候在院子里等着看新奇。
她们一回来,王氏就凑上去。
“哎哟,真的是恒义啊?”
结果被桂如月恶狠狠瞪一眼。
桂如月一直以来都比较温和,哪怕拿刀砍人,眼神也没那么凶恶过。
王氏被唬得光速缩头,再不敢吱声。
张老娘迎出来:“郎中怎么说?”
桂如月的眼神闪了闪,敛眉道:“没伤着筋骨,养养就好了。”
张老娘大大地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张恒义真的瘫了,以后做不得活,岂不是要在家吃白饭?
“没瘫就好、没瘫就好。”她连声说。
眼前虽然是个废物,没有进项。
但好了以后再出去做长工,一个月500文还有指望。
张老娘琢磨着,尚可接受。
桂如月把张恒义搬进她们的小房间,把床上的褥子扯了铺在底下,然后把张恒义扶上去。
张恒义低头:“娘,我还是睡堂屋吧……”
张家的屋子并不大,房间数量有限,桂如月母女都挤在一起睡。
张恒义是养子,本就没有他的房间。
他小时候睡堂屋,长大了睡地主家,要不就是去田间地头整夜整夜地守稻子。
现在他这么落魄,是家里的拖累,怎么好再占娘和妹妹的房间?
桂如月却强行把他按到铺盖上:
“你首先是我的孩子,其次是一个伤患,怎么能睡堂屋?我们是一家人,不要讲究那么多,挤一挤共渡难关。”
张小兰姐妹俩也是这么想。
一家四口草草收拾,吃了点东西,准备休息。
趁大家不注意,桂如月为张恒义注入了一波灵力。
郎中治不了张恒义的伤,但灵力可以生肌长骨,张恒义还有希望。
可桂如月不明白的是,张恒义明明是去做长工,怎么会断了双腿,还是这么严重的粉碎性骨折?
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张恒义情绪低落,很明显地对自己的伤避而不谈。
她只能等。
等过段时间,他愿意开口再说。
罢了,先睡吧。
今天干了一天的体力活,她的身体酸痛得厉害,刚刚倒在床上,就睡得不省人事。
一觉睡到大天亮。
等她终于睁开眼睛,王氏已经在探头探脑。
“大嫂,你醒啦!”
她熟络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个碗。
“恒义还没吃吧?我给他送碗粥。”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最爱占便宜的王氏今天这么好心?
桂如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王氏脸皮厚,依然笑酸了一张脸。
“来,恒义,来喝粥。”
张恒义早早就起了,张小兰把他扶到床边,此刻他正挨着墙坐着。
“谢谢二婶,先放着吧。”他低声说。
声音沙哑。
王氏也没把碗放下,而是继续端着,热情地说:
“恒义啊,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