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脑子里又混沌又胀痛，感觉里面装了很多东西，让她憋屈，心口闷，提到褚若海，严德舟话里话外都避之不及，明显是在明哲保身，她清楚，对于他来说，现在尽量与褚若海保持距离，自己才能安度晚年，她没理由把他拉进这趟浑水里。
房里安静至极，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到再睁眼时，听到耳边传来轻轻的声音：“小南，小南。”
她听得迷迷糊糊，好像是现实，又好像是梦境，分不清，可分明有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的身体，努力睁开眼，从模糊到清晰，是那张熟悉高贵的脸。
在这个瞬间被惊醒，被吓了一跳，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眼神带着略微的惊慌，下意识要躲，凤宁辰伸手轻轻扣住她的手臂，温柔地问：“是我，做噩梦了？”
她缓了缓神，没有说话，眼角余光瞥见凤宁辰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影，愣了几秒才认出来，严玲和褚雅茜，不，蒋雅茜。
严玲带着关切，敲了敲门走了进来，蒋雅茜紧跟着一起进来。
凤宁辰看出褚亦南眼底的疑惑，解释道：“小玲听说你身体不好，想要来看你，褚雅茜也想来看看，严老爷子让她们一起来看看。”
言外之意，严玲要来看她，蒋雅茜非要来，更何况还是严德舟点头的，先把气忍住，回头再说。
严玲朝褚亦南笑着说：“亦南姐，我听爷爷说你身体不舒服，就过来看看你。”
褚亦南自然不可能在严玲面前向蒋雅茜发脾气，点点头，努力起身道：“我没什么大碍，麻烦你来看我。”
只对着严玲说话，眼睛里完全没有蒋雅茜的存在。
凤宁辰从旁边扶着她起身，随手拽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腰后，一举一动都无微不至。
蒋雅茜自然感觉到了褚亦南的视而不见，也不在意，自顾自问道：“怎么回事，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就这么严重了？”
在旁人听起来不过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可在褚亦南听来却是质问和怀疑，早上还好着，下午就要看医生，莫不是装的？
褚亦南脸色如常，只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没事。”
严玲是正经来看病人的，一字一句关心着褚亦南的身体，蒋雅茜却有意无意地忽然问道：“这间好像是客卧吧，你怎么住在这儿，凤少爷呢？”
褚亦南知道她就是个笑面虎，惯会阴阳怪气笑里藏刀，闻言依旧不动声色，淡淡说道：“主卧床太软，我睡着不舒服。”
蒋雅茜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用担心的口吻说：“那你还是要注意点，你的腰疼是老毛病了，以前爸就总是说你，你都不听。”
褚亦南暗暗叹了口气，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她就当着众人的面揶揄她，已经被凤宁辰明里暗里警告过了，怎么她还是不长记性，下午又来这一套？
还不等褚亦南说话，凤宁辰端起旁边碗里的车厘子送到褚亦南面前，头不抬眼不看地问：“你是来看病人的，还是来落井下石的？”
屋子里谁都没想到凤宁辰竟然直接把话挑明了，噎得蒋雅茜脸一阵红一阵白，她本来就怕凤宁辰，本想着看在严玲的面子上，他们俩谁都不敢把她怎么样，但谁想到凤宁辰竟直接问了出来。
一旁的严玲也满是尴尬，佯装镇定。
凤宁辰依旧没理她，修长的手指拿起一颗车厘子送到褚亦南的嘴边，褚亦南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但眼看有外人在，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只能乖乖张嘴。
车厘子很甜。
旁边两人看着眼前夫妻恩爱的戏码，一时陷入尴尬，蒋雅茜更是难掩心虚，硬着头皮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凤宁辰继续开口道：“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别说你现在只是周君浩的女朋友，就是周家太太，也不敢在我面前质疑我的老婆。”
此话一出，蒋雅茜脸都吓白了，这算什么，赤裸裸的威胁加挑衅，就是在告诉她，不管她是什么背景，在他凤宁辰的面前，都把尾巴给夹紧了。
褚亦南看到她窘迫的表情，心情一下子好了大半。
身旁的严玲反倒一脸镇定，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看着这场戏，她已经或多或少猜到了凤宁辰为什么忽然对蒋雅茜发难。
褚亦南看到严玲的表情，心底不由佩服，不愧是严德舟的孙女，临危不乱的本事是与生俱来的。
但表面功夫该做还是要做，对她微笑着说：“不好意思，宁辰就是这样，他太关心我了。”
但其实严玲也想赶紧走了，以前她也是听说过凤宁辰脾气阴晴不定不好相处，今天也算是见识到了。
褚亦南继续给她递台阶：“谢谢你们来看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严玲闻言立即起身，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走了。”
凤宁辰转了下头，对严玲微微点头：“谢谢你来看她，我就不送了。”
严玲脸上礼貌微笑，心里暗道，不愧是夫妻，对褚雅茜的视而不见都这么统一。
两人走后，房里只剩下他们俩，褚亦南松了口气，又演完了一场戏。
凤宁辰却好像还不想结束这场戏，手里继续给她喂车厘子。
褚亦南眼神平淡，“人都走了，不用演了。”
凤宁辰却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表情，“乖，再吃几个。”
褚亦南说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懒得配合他，把后腰上的枕头抽走，重新躺了下去，“不想吃了。”
凤宁辰见状，把碗放回桌子上，也没说话。
褚亦南见他有点失落，心里升起一丝愧疚，语气软了下来，问他：“你当着严玲的面让蒋雅茜下不来台，严德舟会怎么想？”
凤宁辰笑了笑：“吃早饭的时候我也这样对她的。”
褚亦南微微一愣，问：“你去见严德舟，他怎么说？”
凤宁辰面无表情，褚亦南盯着他，想从细节看出他的心情，却看不出来。
他薄唇微启：“还是老样子。”
褚亦南眉头微微一皱：“还是让你答应和周家合作？”
她轻轻嘶了一声，眼珠转了一下，“所以你刚才又给蒋雅茜上眼药，就是在向严德舟表明态度？”
让他别想脚踏两条船。
凤宁辰不为所动，“嗯”了一声。
褚亦南还是有点担心，“万一严德舟一生气，一点好处都不给你，怎么办？”
凤宁辰依然没说话，可她看到他的眼底很快抹过令人不适的嘲讽和不屑，这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和高傲，总会让人产生距离感。
在她看来，这一闪而过的表情，是对她问这个问题的嘲笑。
褚亦南略微嘟了嘟嘴，也懒得搭理他，反正她已经尽力了，把自己的伤疤一遍遍撕开给人看，当作筹码，这要还是不行，她也无能为力。
不管怎么说，凤家又欠了她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