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华搂着小胖子丁俊清深情款款地鬼哭狼嚎，乐羡鱼很敷衍地拿着沙锤摇了摇。
“吃啊，咸鱼。”杜宽把ktv随卷附赠的炸鸡往乐羡鱼那边推了推。
乐羡鱼摇摇头，指指一旁吃了大半的捞饭，表示现在自己请求休战。
杜宽抓起一块炸鸡嚼了一口，又问乐羡鱼，“我们的咸鱼同学这么好的嗓音，怎么还不来几首？”
乐羡鱼又摇了摇沙锤笑道：“我点的歌在后面呢，还没到。”
杜宽把喝了一口的可乐放到自己桌前，“我们几个都唱了几首了，就等你了啊。”
乐羡鱼扫了眼屏幕上的下一曲预告，起身拿了个话筒点头，“粉丝发话，我岂能不从？”
李华和丁俊清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同杜宽一道起哄，“这儿全是你的粉丝，快点吧。”
乐羡鱼拿着话筒站起身，目光看向屏幕中新切换出来的界面，心里默默哼着前奏等着第一句词弹出来。
少年的声线干净清澈，很有感染力，这首情歌他尾音唱的带着点慵懒，还真有几分味道在里面。
“唉，咸鱼真的是，唱得那么好听就是不参加艺术节的比赛。他去年要是参加了，不就拿冠了吗？”小胖子丁俊清抱着可乐，颇惋惜地开口。
杜宽又撕开一袋番茄酱挤在薯条上，“害，他不是嫌麻烦嘛，太懒了。”
“爷现在就给他拍下来上传到空间，哈哈哈。”李华拿着手机对准专心唱着的乐羡鱼。
由于ktv光线昏暗，没法照清晰乐羡鱼，只能看见朦胧的光线洒在他俊秀的侧脸上。少年左手举着话筒，右手很随意低垂着，一副慵懒随意的姿态。再配上情歌的伴奏音和少年的歌声，这个视频不知道会引得多少人尖叫。
“草，这才刚发出去呢，就被转了那么多。我刚刚那些自拍都没人理。”李华给旁边几人看看手机屏幕里的惨淡对比。
丁俊清嘎吱嘎吱啃着薯条，傻兮兮眯眼笑。
“人比人，气死人啊。”杜宽拍拍李华的肩以示安慰。
李华放下手机，抓起丁俊清盘子里的几根薯条，“我还是跟胖爷一道吃薯条吧。”
一曲完了，乐羡鱼坐下身给李华递了递话筒。
“来，都给爷欢呼！下一首是我点的！”李华接过乐羡鱼手中话筒，从沙发上猴儿一样窜起来冲到屏幕前，将自己当天王巨星般来回用一只手扫着众人。
“戏太足了，唱个我爱学习这种歌都能这么嗨，不愧是我儿子～”乐羡鱼叼着根薯条开口。
杜宽也嫌弃道：“装蒜呢，学渣搁这儿唱什么我爱学习。”
小胖子丁俊清则十分不捧场地专心攻克着一盘炸鸡。
乐羡鱼突然想起刚刚骑车时几人的玩笑话，就冲杜宽一挑眉，“肚子，说起来你刚刚那否认自己是文科生的德行，一开学就文转理啊？”
杜宽脸上浮现出几点茫然和莫名，“我本来就是理啊。”
乐羡鱼继续勾起嘴角，“得了，别演了影帝，戏收一收。前天我们几个刚看的分班，你不是文吗？”
杜宽先是一愣，然后笑起来，“我看你才是影帝，你这戏演的我都要信了我是文科生。”
丁俊清也从几块炸鸡里抬起头，“咸鱼啥时候这么会演了啊？”
乐羡鱼一拍杜宽和丁俊清，“不是，你们怎么还在戏里呢，出来了啊。”
李华唱完了歌，见没人给自己捧场，乐羡鱼几人还在说着什么的样子就给屏幕按了下暂停。
李华抓着话筒一下蹭到杜宽身边问：“说啥呢，这么认真？商量怎么帮我追林若徽？”
杜宽无视李华的废话，见乐羡鱼这样，他难得语气正经了起来，“咸鱼，我，一直都是理科班。”
丁俊清也点点头道：“对啊对啊，那天我们一起看分班的时候还可惜没和肚子分到一起呢。”
李华抓起根薯条送进自己嘴里，“不是吧，就这事儿？”
乐羡鱼睁大眼，脸上笑意瞬间没了，“你…你不是文科班吗？”
“害，别打扰我们乐影帝提升演技，咱们先唱。”李华一把拉走小胖子丁俊清，点了开始继续唱下一首歌。
杜宽也笑了，干脆把书包拿了过来，抽出几本教科书递给乐羡鱼，“你看看这是啥，封面写的高二理（13）杜宽。”
乐羡鱼接过杜宽的几本教科书，这些书都用牛皮纸包好了，借着ktv昏暗的光线依稀能看到书皮上全部都是杜宽那歪七八扭的字在正中写着科目名，右下角写着班级和姓名。
这本是，下一本也是。
这本化学是新发的，那本生物也是新发的，最下面的物理也是新发的。
乐羡鱼疯了一样机械地重复着翻看书的动作。
杜宽一把按住乐羡鱼的手，有点害怕地开口：“不是，咸鱼，你怎么了啊？”
前天小胖子遗憾不能和杜宽一个班的表情，杜宽说自己喜欢文就选了文的笑容，此刻这些乱七八糟却又无比真实的记忆在乐羡鱼脑子里来回翻滚，他紧紧抓着杜宽的书，指尖用力到泛白。
然后乐羡鱼强迫自己在混乱思绪中扯出个安抚的笑，他对杜宽道：“………没什么，我去下厕所……”
杜宽把书塞回书包里，不明所以看着乐羡鱼夺门而逃一样的背影。
今天咸鱼有点奇怪啊。
乐羡鱼没去厕所，他跑去了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靠在墙上一把掏出手机，指尖颤抖着给姐姐乐临渊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端全是提示他无人接听请稍候的声音。
乐羡鱼又点开姐姐的空间动态，里面的自拍全是姐姐和他不认识的女生在一块儿的照片。之前一直和她姐一起的姚瑶的身影无论乐羡鱼怎么找都没有找到。
乐羡鱼又僵着脸打了个电话给乐母。
“喂？什么时候回家？和同学在外面吃晚饭一定不要去那种路边摊啊，不卫生。还有，妈妈下午去见了老师了，你说说你，怎么能顶撞老师呢？老师说得有道理，妈妈觉得……”乐母的电话很快就接通，她的声音絮絮叨叨从屏幕里传来。
乐羡鱼咽了一下，喉结不自主滑动，“妈………我姐今年，是高二还是高三？”
乐母被乐羡鱼打断正不太高兴，听儿子问这个问题还以为儿子又想找茬，但找茬的时机也太突然了，乐母就很合理地怀疑儿子是不是不学好喝酒，现在醉了在发酒疯。“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这事儿不是早就揭过去了吗，你是不是和同学喝酒了？小小年纪喝酒不学好…”
“妈！我姐今年是高二还是高三？！”乐羡鱼白着脸几乎吼着又打断了他妈。
“高二啊，怎么了？你…”乐母刚回答完乐羡鱼的问题就听到屏幕里传来通话被挂断的提示音，乐母气得又打了几个电话给儿子，均提示对方无应答后才放弃。
乐羡鱼靠着墙缓缓滑坐到地面上，拿着手机看屏幕上乐母的来电，全部都选择了无视。
高二？他姐怎么会是高二？怎么可能是高二？
但这两天发生的很多事情，很多被他忽视掉的细节又真真实实地提醒着他这个世界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只是他太蠢而没注意到。
比如早餐桌上只有自己那份的煎蛋，这或许可以用当时没有鸡蛋了，母亲和姐姐把煎蛋让给在她们看来还是小孩的自己来解释。
比如乐父不再参与家庭劳动，乐母没有再同自己一道出门。这或许也可以用乐父最近工作忙，乐母因为别的事向单位请了假来解释。
比如老师认为文理和性别挂钩，讲出来的话同学们都觉得非常正常甚至习惯。这或许又可以拿这个老师只是个例，同学们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或者胆小来解释。
……………………………
真的可以这么解释吗？真的可以这么找借口骗自己吗？
鸡蛋只剩一枚可以改天再做煎蛋。
家务事是家人们共同的事，不该只由谁来承担。
那个老师如果是个例，那同学们应该会明显察觉到她的话有问题而反对。
还有杜宽，他明明是文科生，怎么会变成理科生？是他自己改变了想法还是父母逼着作为男生的他选的理？
更有他姐乐临渊，为什么会是高二而不是高三？
感觉脑子里的想法挤得快要爆炸了，乐羡鱼抬手狠狠捶了一下地面，震痛感传来，乐羡鱼觉得自己的理智又慢慢飘了回来。
乐羡鱼想起弄坏白鹤的模型的那晚做的噩梦，他记不清梦的内容了，但是他模糊能想起当时有个声音在否定他理所当然以为着的一切。
你不是认为对性别没有刻板印象，没有性别歧视的世界是理所当然的吗？那好啊，那你就去看看，看看你以为的理所当然其实有多么难得。
乐羡鱼一手抱着头，另一手拿着手机点开搜索引擎却迟迟不知道该输入什么。
他现在这样算什么？幻觉？不，幻觉不可能这么真实，他的手现在都还痛得发颤。真人秀的整蛊，就像楚门的世界那样？也不太可能，他活了那么多年从没有过一丁点活在幕布下的感觉。
平行世界？……………会是平行世界吗？
乐羡鱼指尖有些抖，在搜索栏里输入发现自己处于平行世界怎么办几个字，然而弹出来的信息全部对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
看了这么多毫无帮助的网页信息，乐羡鱼的心情甚至诡异地平复了下来。
乐羡鱼机械地滑动着屏幕，又缓缓在搜索框输入马丁的早晨几个字。
他还记得这部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主人公马丁是个七岁的小男孩，而他乐羡鱼今年下半年满十七。马丁是一天换一个新身份新形象，超人火龙国王轮着来，而他现在依然只是他自己而已。马丁一般一觉睡醒就是新的开始，而他两觉睡醒才发现开始了，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能不能结束。
如果这是在模仿马丁，那也太拙劣了………乐羡鱼丝毫没有感觉到哪怕一丁点的兴奋或喜悦，只觉得十七年来的科学信仰受到猛烈的抨击，世界观开始崩塌。
乐羡鱼不知道是不是有着谁或者什么东西这么搞自己，他甚至开口和空气对话，企图获得一点蛛丝马迹，然而整个楼梯间只回荡着他一个人神经病一样的自言自语。
乐羡鱼呆呆地在地上又坐了一会儿，按开手机看着来自李华几人的几个未接来电，嘴角一勾，惨淡一笑。
毕竟这种事情太诡异，就算和别人说了，别人估计也只会觉得他是在发疯，不可能会信他。
乐羡鱼又瞥一眼数字跳成10:00的时间，拍拍裤子上的灰站起了身。
还是先回包厢准备走人吧。
刚一起身，手机屏幕又亮了，静音模式下姐姐两个大字在屏幕中一震一震的。
对啊，这个世界里他老爸会去接还在高二的他姐吗？他姐有好好乘公交回家吧？对了，还有昨天新发了教科书…他姐一个人背着那么多那么重的教科书…
草。
乐羡鱼内心骂了句脏话，滑动屏幕接了电话：“喂？姐……”
电话那头却是传来一个严肃的中年男音，问道：“请问是乐临渊的家人乐羡鱼吗？”
乐羡鱼不由急切道：“我是，请问你是…？”
电话那头继续，“你现在方便来xxx派出所一趟吗？乐临渊现在……”
乐羡鱼慌慌张张，记了地址挂断电话，抓着手机就沿着楼梯间跑下了一楼，冲出ktv的大门闪身就上了一辆门口停着的出租车。
“哟，小同学啊，开学啦？去哪儿啊？”司机师傅握着方向盘慢悠悠地问。
乐羡鱼一把拉上门，喘着气厉声道：“xxx派出所，快！”
司机显然被乐羡鱼这样子给吓了一跳，不再讲话踩着油门开着车。
窗外街景飞快掠过，乐羡鱼平复着自己还在因为飞跑而急促的呼吸，电话里自己被告知的事情实在是让自己慌了神。
“乐临渊疑似在公交上受到骚扰，请你作为家属来一趟。”
我靠，哪个阴间混蛋东西骚扰自己的姐姐！
乐羡鱼脸色阴郁，本想给父母打电话却又按黑了屏幕，姐姐既然只联系了自己，可能有着不想让父母知道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