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处理外伤到正骨，阿九一直按着齐子彦，结束后发现身体都有些发僵，是一直紧张绷直的缘故。申大夫也累得不轻，毕竟年岁大了，一路快速奔驰到这里，又一刻不停地治疗，好在元宝已经煎好退热的药给主子喝下，齐子彦终于彻底睡去。
三人都有点筋疲力尽，但忙碌到了半夜，反而一时没什么困意了。
“阿九对吧？手，”屋里只有一张榻，申大夫大大咧咧地坐在门槛上，对着站在旁边的阿九说道。
阿九虽然不明白，还是顺从地将手递过去，申大夫给他号了脉，长叹了口气，阿九还没怎样，反倒是元宝有点紧张。
“申大夫，他怎么了吗？”
“没有，好得很，所以才感叹一下，”申大夫笑笑，脸上的褶子堆成笑纹，“虽然这回诊晚了三年。”
“当年救治我的果然是您，”阿九从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申大夫正是三年前他刚进京时帮他医治的大夫。
“是我，你当年里里外外伤成那样，但底子扎实，说好也就好透了，现在还是壮得很，”申大夫指指屋里，“不像那个，一出点事就能给撂倒。”
“主子的身子，不好？”阿九有这个疑问已经很久了，要说身体不好吧，主子身形高大又有些内家功夫，可要说好，体力和耐力都差一点，现在看来一旦发病也迅猛，看得阿九发慌。
“也不能说不好，平日里还是不错的，他现在好像也开始注意锻炼，挺好的。他是在长身体的过程里中过毒，损伤了根基元气，后来尽力弥补也颇有成效，平日里已经看不出来了，只是到底比完全健康的人要脆弱些。”
申大夫就是负责给齐子彦调补身子的，这些年就像是在一个一个缝补衣服上的破洞，看上去已经是崭新的样子了，一旦受力撕扯，修补薄弱的地方还是会首先裂开。
“中毒？！”阿九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犀利的目光刮得元宝挪开眼。
“都是过去的事了。”元宝不敢多提，起码没有齐子彦的允许是不能的，他现在也不太摸得准主子对阿九的态度和打算，甚至于，他估计主子也还没想清楚。
见元宝不愿说，阿九只能记在心里，关于齐子彦过去的信息越多，谜团也就越多，他也从一开始觉得同自己无关而保持距离，到逐渐察觉千丝万缕的关联而主动探寻。
这一晚，申大夫和元宝分别在马车和侍卫屋睡下，阿九则是守在主子屋里。
齐子彦一觉睡到第二日上午，醒来后精神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腿因为肿胀更加移动不便，需要尽快回京静养。齐子彦和申大夫在马车内，阿九元宝带着侍卫们骑马护在周围，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小院。
“散热的药再喝三顿就行了，这腿，”申大夫啧了声，“好好养着吧，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是我给你医治也且好不了呢。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轻忽，就做好跛一辈子的准备吧。”
申大夫必须得把话说重些，否则齐子彦耐不下心来，不肯好好修养，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我知道轻重，”齐子彦赶紧保证，没想到元宝和阿九对视一眼竟然同时开口，“我们会看好主子的。”
申大夫这才满意地离开。
这之后的很多天，小院都分外平静，阿九和元宝每天践行着申大夫的嘱托看着齐子彦，齐子彦在两次反抗无果后也就不再较劲，将手头的事分一部分给各个管事操办，自己只看看汇报，总算多腾出些时间休养。
调查张公子狩猎之事就交给了元宝和李管事，这事不能张扬，需得小心妥善以防再挑起张公子针对的行径。阿九更是不被允许出院子，外头的事由洛谷暂代处理，先避避风头为上。
所以这些日子，元宝日日往外跑忙得像陀螺，齐子彦和阿九则待在院子里看书喝茶。
对了，为了让齐子彦晚上能早些休息，连茶都是限定了量的。
在这一片安宁中，小院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日太阳不错，齐子彦坐在院中晒着太阳看书，阿九在旁边练拳脚，齐子彦眼睛累了就看看阿九和院里的绿意放松一下，阿九看主子的茶喝完了就停下来倒茶，就这样度过了整个上午。
快到午膳时间了，阿九整理好衣服准备去后厨提膳，前院的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禀报主子，外面有一女子来拜访，自称菱娘，说是主子的旧相识。”侍卫的语气带点迟疑，还是没说出这女子看上去不像是正经良家女子的话来，不过一个女子不打招呼、孤身到访本也就不是规矩的做派就是了。
齐子彦在听到菱娘这个名字的那刻，一早的好心情霎时就消散了，沉默一会儿后还是松口。
“把她领到正厅去。”
这就是要招待了，侍卫连忙退下去。阿九推着齐子彦的轮椅往外走，看着主子冷淡的侧脸。
如果与这人无旧，主子不会见一个陌生女子；如果只是关系一般的普通交情，主子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如果是关系密切的人，又为何会安排在正厅见？尤其是在主子行动不便、正厅又离后院较远的情况下。
所以，大概是颇有渊源、后来却疏离、想避又避不开的人。
阿九发现，他似乎已经开始自然而然地在意并分析主子身边的每个人、每件事了，也不知道算不算好事，又算不算逾越。
看到菱娘的那刻，阿九就知道这不是个好相与的，大概来者不善。
菱娘的打扮是双十少女的样子，面容却带点老气，身材窈窕、长相清秀但妆容浓艳，手不似大家小姐的细嫩，大约是生活不易。已是秋日却还穿着薄纱，一颦一笑都是娇柔的样子，却遮不住其中的算计，打量齐子彦的眼神像是赌场庄家在看肥羊。
阿九倒不喜欢仅凭一眼就对女子评头论足，这世道对女子已经很是不易，他没什么资格去揣测挑剔，实在是对方看着齐子彦的眼神不像是善意，让他也不由生出不喜。
“子彦少爷，好久未见了，你都不来看香菱了。”香菱的声音柔美，但齐子彦的脸色只是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