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小林因为二丫的话而泪流满面的时候,乔翘已经开始给面前的小丫头们做结算。
其中大部分小丫头都是来凑数的。一棵两棵的药材,真换起来,可能只能换两根棒棒糖。
但是乔翘并没有这样做,就算钱不多,她也非常认真地算给小丫头们听。
“连翘,一公斤46,你这株有48克,算你1块2毛。”
“蒲公英,一公斤30,算你9毛……算了,零钱不够,要省着点用,算你一块。”
一棵棵,一克克,她一边说一边给钱,半点不含糊。
小丫头们惊呆了。
现在这年头,日子不好过,村里的青壮年人基本上都在外务工。她们的父母也都是其中之一。
换句话说,她们都是留守儿童,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在村子里过。
但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对于这种孩子,一直都觉得,有口吃的已经很不错,哪里还会给他们零花钱?
这可是她们第一次拿到钱!
属于自己的钱!
“啊啊啊,真的能有钱!我们也能赚到钱啦!”
她们尖叫起来,笑着闹着往回跑,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找草药!一定要继续去找草药!
她们跑得欢快,看得最后一个小丫头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期待的神色。
她是唯一一个不来凑数的。
乔翘打量了她一眼。
小丫头梳着两个小辫,穿的干干净净,但是衣服被洗的发白,袖口和裤腿,也被人拿布条接了又接。
虽然接衣服的人很用心,手艺也很好,却也不难看出,这丫头的生活水平,实在不高。
小丫头拿了一个黑色大塑料袋,塑料袋里,满满当当,都是干枯发黄的小菊花。
“我,我的有很多。”
小丫头感受到了乔翘打量的目光,有些瑟缩,但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鼓起勇气把塑料袋放到桌子上,“可以,可以算便宜点的。”
这傻丫头,竟然以为,药材是越少越好。
乔翘摇了摇头。
小丫头眼中的光一下子就黯淡下来。
“对,对,对不起。”
她垂下脑袋,正想把塑料袋拿下来,就听乔翘认真说,“你的药材又多,质量又好,当然只能更贵呀。”
说着,乔翘仔细给小丫头解释:“你带来的是野菊花,清热解火,一公斤120元。你一共带来了四公斤半,质量还好,我给你算600好了。”
六……六百?
小丫头猛抬头,呼吸都急促了。回去的路上,惊喜到差点同手同脚。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拿到过这么多钱。
从来!
而等她走后,刚刚把小林创哭的二丫也回来了。
二丫脑袋瓜聪明,竟然还是个八卦小能手。看到那小丫头离开的背影,她立刻给乔翘介绍起刚刚那个小丫头的情况。
“她叫红豆,名字可比我的好听多了。”
“但是她挺可怜的,她妈妈跑了,爸爸被抓了。”
“现在跟着村西头的黎奶奶生活。”
“黎奶奶你知道吗?”
“就是咱们村最凶,不,咱们镇最凶的一个老奶奶,我们都可害怕她了!”
二丫说着,给乔翘说了一下黎奶奶的“凶恶”事迹:
什么红豆没有户口,上不了学,把村长骂一顿,在村长家撒泼了;什么有人说红豆没娘,被她指着鼻子,站在人家大门口骂了三天三夜了;什么红豆上学不好好听讲,被她拿着竹板打手心了……
一桩桩一件件,当时可都是震惊乡邻的大事!
反正面前没人,乔翘听着听着,还真听出了几分趣味。小孩觉得奶奶凶,她这种成熟的大人,却只觉得黎奶奶为了孙女,那是用心良苦啊。
“爸爸也是这样说的。”
听完乔翘的点评,二丫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
“不过好人不长命,听说黎奶奶这次生的是重病,大家都说红豆可能很快就要没有奶奶了……”
*
“奶奶……奶奶……我有钱了!”
“我们可以去县城看病了!”
就在二丫给乔翘说红豆家的事情时,红豆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回家。她激动地把怀里六张红艳艳的钞票,放在了黎奶奶面前,露出明亮的笑容。
这个干瘦到有些佝偻的老妇人,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忍不住面色一白,强撑着身子拿起门后的藤鞭,流着眼泪往二丫身上抽。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说!你是不是终于忍不住,和你爸爸一样,去偷别人的钱了?”
“没有!”
“我没有!”
红豆被打的一个激灵,笑容僵硬在脸上,又是委屈,又是难过,慌忙解释。
“这是我卖药的钱!我卖药的钱!”
“卖的什么药?”
“就,就是你放在窗户下面的那包菊花。”
“胡说!”
黎奶奶更生气了,“那点子菊花怎么能卖那么多钱?”
“我看你就是在嘴硬!小小年纪,居然还学会说谎了!”
她打得更加用力了。
小红豆百口莫辩,又疼又气,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没说谎……我没说谎……”
祖孙俩闹得厉害。
闹到最后,连旁边的老邻居都被惊动了。
“哎呀,黎老太婆,你这样打,娃娃哪里受得了……”
“那是你不知道,她刚刚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
“她拿了六百块钱,说是卖野菊花卖的!你说说,咱们这,这几年哪里有药贩子来我们村收草药,就是有人偷偷收,也得是冬天啊?!”
“什么?”
邻居本来是过来劝架的,但是一听这话,那可淡定不了了,“外面的人不收,李瘸子,李瘸子家可真有人在收药草啊!”
“红豆丫头,我问你,你真换到钱啦?”
他们忍不住把红豆拉过来细细询问。
等红豆说完,哪里还有功夫管这祖孙俩的闲事?他们几乎一溜烟就跑到屋里,拿出了往年积攒的药材,直接冲着乔翘收药草的地方跑过去。
都是山里人,靠山吃山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不就是野菊花吗?
谁家没个几公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