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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

鬼卿盘坐在床上,五心向天,呼吸之间,周围灵髓纷纷化为粉末。

丹田根基中,浓郁的灵气凝结在一起,犹如一颗含苞待放的花朵。

金丹形成的瞬间,庞大的灵气涟漪从院中散开。

鬼卿缓缓睁眼,内观丹田内缓缓旋转的金丹,面露喜色。

在浩然宗十多年,终于是走到了这一步。之前在百岳山脉布毒阵犯下的杀戮,再加上这十年为浩然宗征战养出的杀气,戮灵功已经无法限制他了。

就在此时,旁边的山上同样散发出一股结丹的波动,那是青黛所在的山峰。

不久后,青黛缓缓飞来,淡紫衣裙随风舞动,飘飘若仙。

十年的时间,她早已出落成绝世美人,却依旧和十年前一样稚气未脱。当然,仅限于在鬼卿面前。

青黛落到鬼卿面前,嫣然一笑,“这么巧,一起结丹了。”

鬼卿温和一笑,以青黛的资质,早就可以结丹了,为了等他才一直拖到现在。这种事,彼此心知肚明就好,不需要说出来。

“我……”

鬼卿刚要开口,便被青黛捂住嘴巴。

“不许说,今天结丹,本姑娘心情好,给你一个陪我去采药看风景的机会。”

鬼卿无奈一笑,背起药娄,见青黛伸出手,拉起青黛的手一起出门。

山中景色再好,这十年也看遍了,但青黛依旧不厌其烦地把每一处都逛遍,每每察觉鬼卿要开口,便立刻抬手打断。

直到夜深,二人这才返回。

青黛一如既往靠在鬼卿肩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鬼卿沉默许久,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开口,轻声道:“我要走了。”

青黛眼中流下两行泪水,佯装镇定抬手擦去,笑着说道:“好啊,什么时候?”

鬼卿低声道:“计划早已和连山兑商量过很多次了,法宝也提前去秘宝楼换过了,明天去见宗主一面就走。”

“一个月后再走,陪我出去玩一次,去第一看海的地方,再看一次日出。”青黛转头看着鬼卿,伸手捂住鬼卿嘴巴,“不许说拒绝的话,同意就点头。”

鬼卿点了点头,见青黛紧紧挽住鬼卿胳膊,问道:“这是做什么?”

“我怕你偷偷跑掉。”青黛低声道,泪水再次顺着脸颊滑过,挽住鬼卿胳膊的手越来越用力。

“不回去吗?”鬼卿轻声问道。

“今晚就在这里,师父来了我也不回去。”青黛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儿。

鬼卿暗自一叹,将头轻轻贴在青黛头上,抬头看着天空。

次日,青黛像押送犯人一般将鬼卿带到金殿外,这才松手。

在鬼卿进殿后,殿门关闭的一瞬间,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了起来。

殿内,鬼卿恭敬抱拳行礼,将腰弯得极低。

“多谢前辈这十多年的照顾,晚辈特来拜谢。”

玉虎鸣抚须一叹,“不叫宗主了,看来是去意已决。”

鬼卿微微颔首,“是,我得回去把家师和大师兄救出来。”

“这不是你离开的理由,救出他们后,你可以跟他们一起回来。”玉虎鸣见鬼卿沉默不语,又是一叹,“这十几年,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你是块好料子,只要雕琢得当,必成大器。即便你以前是魔极宗弟子,无论你以前做过什么事,都过去了。留下吧,哪怕不用纪星这个名字,就用你本名,也可以光明正大在浩然宗待下去。有老夫保你,没人敢说什么。以前做的错事,日后多做好事弥补就可以了。只要回头,路就在你身后。”

鬼卿躬身一拜,“多谢前辈好意,但晚辈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罢了,你既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劝你,就当老夫看错了人。”玉虎鸣冷哼一声,大手一挥,“滚吧!”

“前辈保重。”鬼卿再次行礼,这才转身离去。

鬼卿走了几步后,玉虎鸣用力一拍扶手,大喝道:“你莫非是天生的石头不成,怎就没有心?你若留下,哪怕千难万险,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让你们在一起。这些年,小丫头对你的好,不止是我,其他人都看在眼里,你到底有什么非要回去的理由!”

鬼卿停下脚步,背对玉虎鸣,低声道:“还请恕我无法与前辈说,若是在我离开魔极宗回家后遇见她,无论何人阻挡,我也会和她在一起。哪怕当场横死,我也绝不犹豫。可是我现在,已经回不了头了。”

道枯子交代他的三件事,别说不去做,只要稍微动点念头,他的识海就会剧烈震颤。

这逆天改命的机会,岂是那么好得的?

若是在回家后遇见青黛,哪怕违背誓言当场横死,他也会选择和青黛在一起。

可是在回到魔极宗做下那些事后,他就回不了头了。

哪怕做错,哪怕打碎骨头,也要咬着牙说不悔。一旦心生犹豫,就会望而却步,别说识海,就是道心也会崩塌。

虽错,不悔!

玉虎鸣重重叹了一声,不再多言。

紧闭的殿门开启,鬼卿走到青黛面前,温和地摸了摸青黛的头。

青黛擦了擦眼角,笑嘻嘻地挽住鬼卿的手。

“走吧,陪我去玩。”

二人相视一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们沿着第一次出去玩的路线,乘船沿江而下,改道去纪星四人金身的庙里,上香参拜。

十多年的功夫,庙里信徒挤得水泄不通,在周围灵石法阵的滋养下,时间长了,也就灵验了。

“你看。”青黛抬手指着纪星的金身,“这才是真正的纪星。”

“当然不是,我叫陈泽,你知道的。”鬼卿莞尔,揉了揉青黛的头,拉着青黛离去。

二人继续沿着当初的路线,故地重游,谁也没有再提离开的事。

直到一个月后,他们到达海边。

青黛抱着膝盖,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海吗?”

“为什么?”鬼卿问道。

青黛笑得如同和煦阳光,“因为这里是太阳出来的地方啊,它总是会按时出来,每天都是这样。再漫长的黑夜,也终会过去,太阳出来的一瞬间,会驱散黑暗把光明撒在人间。”

“你就是太阳。”鬼卿声音温和无比。

青黛靠在鬼卿肩膀,柔声道:“黑夜总会过去的,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离开,但是既然你决定要离开,我不会阻拦你。但是有一个问题,你要回答我。”

“什么问题?”

“你在魔极宗,可以做事不择手段。在浩然宗,也可以做他们崇拜的正道领袖。无论在什么环境,你好像都可以如鱼得水。可是你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人呢?”

鬼卿沉默许久,低声道:“我想做一个能活下去的人,能活下去和你……”

鬼卿再次沉默,后面的几个字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

青黛笑盈盈地抬起手,像大人一般摸着鬼卿的头,柔声道:“我知道啦,既然做出选择,就坚定地走下去,我支持你。我把你的人生分成两段,遇见我之前,和遇见我之后。没有第三段哦,哪怕你回魔极宗也是这样。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能回头,我就在你身后。好啦,看日出吧。”

骄阳照常升起,却好像比往常温暖几分,照在二人身上,温暖彼此的身心。

鬼卿缓缓起身,背对青黛,踏着沉重的步伐前行。

这一次,青黛没有拦他,而是抬头看着天空,默默饮泣。

鬼卿走了十三步,一步一年,而后重重跺地,咬牙腾空而起。

青黛立刻起身,看着渐渐远去的鬼卿,双手放在嘴边,喊得声嘶力竭。

“你喜不喜欢我?”

“不喜欢。”鬼卿声音渐渐远去,毫无波澜。

青黛跌坐在地,捂着心口泪流不止,却又笑出声来。

他心通,假话。

玉虎鸣的叹息忽然响起,凭空出现在青黛面前,蹲下摸着青黛的头。

“再难走的路,也有踏平的一天。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会回来的。放心,我会尽力给你挡住,谁敢不经过我同意就想把你嫁出去,我一定宰了他,谁来都不行!”

刹那间,整个天空雷霆闪烁,轰鸣不止。

青黛擦去泪水,起身抱拳行礼,“师父,您保重,我要回内宗了。”

“为什么?”玉虎鸣错愕不已。

青黛挤出一抹笑容,“您忘了吗?想成为宗主,不止有传承序列一个方法的。成为宗主,我的婚事就能自己做主了吧?”

“你是说无极试炼?”玉虎鸣心中一惊,连连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从没人成功过,你会死在里面的。”

青黛抬起头,看着鬼卿离去的方向,声音坚定有力。

“那我就做第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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