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
“而且?”奥兰多对林克忽然停顿的解释倍感疑惑。
“严格来说,梅尔维尔真正的死因并非遭遇了无法匹敌的对手,而是先祖遗训中隐藏的因果。”一直到此刻,林克才有时间和机会将他的怀疑说出。
“什么?你是说……梅尔维尔死于贝法斯特给子孙后代定下的因果律?!”
这大概是林克认识奥兰多以来,见到他最为失态,也是最真实的一个表情,所有可以用来表诉惊讶和难以置信的词都不足以形容。
梅尔维尔是因为没有遵守先祖定下的遗训而死于因果律?!这、这太可笑,也太荒唐了……
奥兰多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如果是那个为了保护人类不惜放弃自然之子资格的贝法斯特,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担心自己的后裔对人类乃至世界造成威胁,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定下禁制。梅尔维尔一直隐居山野,如果不是这次违背祖训离开贝法斯特,他也不会在地下通道与死亡骑士领主遇上。巧合得让人无法相信,简直像是必死的诅咒,除了因果律,真的不作他想。
“因果律是双向的,只要梅尔维尔严格遵守祖训,无论是遭遇意外去世还是无疾而终,他都不会死在贝法斯特以外的地方。”林克对这种只要有足够力量就能使用的神奇能力还是一知半解,那些魔法武器上的因果律他都是以自己活着作为施法的‘因’。只要他一天不死,所产生的附魔之‘果’就不会失效。
这样做很危险,罗蕾莱也警告过林克。要是有人发现,去除掉他所施加的附魔。反噬极有可能达成逆因果——即施法者已经死,所以附魔消失了。当然,这仅只是破解后会出现的结果,想要破坏林克的因果律,必须拥有超越自然之子的力量,在人类当中也只有贤者以上才有这种能力。加上林克使用因果律的条件只有他自己,和存在于他体内的罗蕾莱的残缺意识知道,就连佩戴在右手上被暂时隐蔽了形态,充当着监视作用的马利克圣徽也不知道林克施展的是何种因果律,要想达成。就更不可能了。
“温妮她知道吗?”奥兰多怀疑霜寒就是知道这一点。才唆使……或者说让已经受控制的温妮给梅尔维尔写信。诱骗他离开贝法斯特的地界。
“连身为好友的你都不清楚,我这个外人又怎么会知道。”对奥兰多的隐瞒,林克多少还是有点芥蒂。他介意的不是故意隐瞒。而是如此重要,甚至可能会导致伪装失败的事奥兰多居然只字不提,别说是毫不知情,就是知道,以霜寒的狡诈,他也未必能应付得了。
听出林克话中的含义,奥兰多苦笑:“那毕竟是他的私事。得到女神的神谕后,我启程南下,在卡拜尔与贝法斯特边境的地下通道相遇,这才得知他被温妮请去证明多伊尔的出身。我也曾劝过他不要卷入到贵族的权利争斗中。无奈梅尔维尔铁了心要去。而且不与你一同经历这些,我也不知道这看似简单的继承权背后,竟暗藏了如此多的内幕。”
“你还对我隐瞒了什么,免得再出乱子。”借这个机会,林克想从奥兰多嘴里撬出他对自己隐瞒的其他事。
“不……除了多伊尔这件事外,关乎大局的我都说了。”奥兰多垂眼,语气平淡的回答。
啧~和大局无关就不想说了吗?狡猾的家伙,跟我玩文字游戏呢。
林克不是锱铢必较的性格,看半精灵实在不肯说,又保证与大局无关也不想和他斤斤计较。只要艾芙佳的任务一天没有完成,奥兰多就不会划归到敌人的行列。只要能直接从风之柱那里获得真正的神力,这位风的供给者是否会变成敌人也无所谓了。
【你是不是太乐观了?在柱做出封禁生命之流,阻断信仰之力这样严重的事情后,二代的诸神已经把身为代言者的你视为眼中钉了。】看不惯林克无所谓的态度,罗蕾莱跳出来指责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整天愁眉不展地掰着手指头数自己还有几天好日子可活?】林克在意识里嗤笑,【那还不如直接接受希克斯的招安,把霜寒从第一心腹的宝座上踢下去呢。】
【停止这样的想法!】一直都只旁听,极少发言的贾法尔终于忍不住加入讨论,【自然之子与柱的关系,就如同我与您的关系。它们虽然很少直接干预,却能通过与您灵魂上的联系,透过您的心灵、身体,观察并感受着物质界所发生的一切。】
【说说而已,要真有那心思,早在他第一次忽悠我的时候就叛变了。】林克最不擅长应付这种严肃刻板的性格,什么事都当真,连开玩笑都分不出来。
大概是话题不太愉快,罗蕾莱没再吭声,林克也将心思转回现实。
奥兰多一脸愁苦地喃喃自语:“霜寒蛰伏这么些年,甚至不惜让另外两位领主分去它的权势,到底要布置一个怎样的阴谋?”
“谁知道呢,那家伙总是不按理出牌。我虽猜到了一些,但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没有解决。”
“只是猜?”奥兰多林克笃定的态度表示怀疑,“不是神启?”
“我和霜寒,怎么说呢。应该可以算是命中的宿敌吧……通过在流放之地与过去的它较量,多少也摸清了一些霜寒的脾性。命中注定也好,机缘巧合也罢,总之,在揣摩霜寒的想法这一点还是有些心得的。它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事件和小卒子身上花费二十年的时间,我敢肯定,多伊尔有某种吸引它关注或是必须得到的东西,绝不是爵位那么简单。当然,通过血脉进入到柱的守护之地也是其中一个关键。霜寒想要污染风之柱,这可比地之柱要难得多,比起其他三柱,没有形态的风是最难以接触的。”
即使是博学多闻的奥兰多对林克的这番言辞也无从辩驳。这确实符合狡狯多谋的霜寒个性,即使是蛰伏了二十年,巫妖之王也依然牢牢掌控着不死帝国,真是个可怕的家伙。此外,还有一个同样可怕却一点也没有自知的家伙。能跟上霜寒的思维,本身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好吧。要是这家伙也堕落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奥兰多就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林克,这个人就像霜寒的镜中之影,阵营、性格都呈现出完全的对立面。没有野心,无欲无求,柱究竟是怎么发现这样的怪胎,是本来就这样的性格呢?还是在召唤的过程当中被洗脑了?无论行事还是思考都完全变得像个自然生物,而非人类。
各有心思的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坐在第一辆马车里的大神官停止以神术窃听。
“不行,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阿丽西娜张开了一个只能容纳她和多伊尔的贴身结界,防止交谈外泄。
多伊尔很意外,大神官出身贵族,精通包括恶魔语在内的多种非人类语,是教派内最好的语言专家,居然还有她不知道的语言:“会是德鲁伊之间特有的交流方式吗?”
“没那么复杂,是异界语。因为鲜有人知,蛛网也曾采用作为特殊联络方式。奥兰多是个活了两百多年的半精灵,知道也不足为奇,他年轻时候的蛛网可是隶属于自然联盟的情报机构。”见多伊尔脸色难看,阿丽西娜劝他克制,不论是礼节还是大局上,都不能太过,“想获得合法的继承权,少不了那人的帮助。况且,就梅尔维尔的角度来说,他最大的错,是找了一个身份尊贵又不能抛弃过往的女人。”
多伊尔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亲留给他的印象是高贵、美丽,她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既期待又绝望,很少投入身为母亲应有的感情。祖父过世后,表叔赫伯特成为新的克伦伯格公爵,不满十岁的多伊尔被遵循古老习俗的名义送到晨曦教派,从此彻底远离家族继承权。
明明有家人亲族,却过得像孤儿,这一切,又怎能不是那个人的错?如果他真的爱母亲,为什么不能舍弃祖训,即使没有尊贵的出身,也好过父不详的私生子呀。什么无法违背祖训,狡辩!都是借口!
看多伊尔愁苦和愤恨交织的表情,阿丽西娜知道自己白说了,他若是能放下心中的怨恨,不出十年,必然能接任为新一任黎明骑士长。可惜……
随着两人结束交谈,这一辆也陷入沉寂。不知是对前途未卜感到担心,还是还没从冈特小镇上的遭遇中缓过神来,五辆马车上的其他人都沉默不言,只有车轮轱辘碾过地面发出的声音。
距离渡口还有数天的行程,在启程之前,有战斗能力的几个人就进行了明确而详细的分工:由林克和德鲁伊守夜,他们在野外的感应明显要强于所有人。白天补眠时后方的警戒工作交给半精灵奥兰多,他的视力是所有中最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