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学说,蓬莱收了那鄱阳王大笔钱财保护家眷,但看的出九真宗真是对萧家很不满了,护送这一船女眷幼童孤儿寡母的,居然只有三个金丹期弟子,虽然东海大概也没有人敢劫这艘船,但看的出是连多派几个元婴全程护送,意思意思顾全这么多年盟友的面子都没兴趣了。
其实也难怪,萧国主本身就是个脚踩两条船的,一边给三垣交税,一边给蓬莱供奉,左右逢源的投机之辈。反正他有本事,会来钱,周边一圈势力都打点妥当了,倒也维持住他一国之主的宝座安稳许多年。
但这一次确实是太丢脸了,居然连一个叛将造反都收拾不了,还连累国内乱成一团,纸老虎给人戳破,萧氏颜面扫地也就罢了。但问题是侯骨之乱给蓬莱的产业也造成了巨大的损失,简直是令仙人们失望透顶,差点就撕破脸皮了。
说真的,蓬莱到现在还能耐得住,不亲自下场除了萧家以示惩戒,还给萧氏诸王收拾残局的机会,期待他们能尽快恢复震州的稳定,大概已经算是仙人们看在多年盟友的情分上,格外给脸最后给的一次机会了吧。
不过可以想见,九真宗的仙人大概是不会再像过去那样信任萧家的能力了,如果考虑的阴暗些,说不定这些女眷说是来避难的,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了萧家送出的人质呢。
还是那句话,已经是乱世了啊。
“安吉公主考虑的如何了,听说驸马已经死于乱军之中了,台城城破也只在旦夕,没有老国主的庇护,难道你还要投靠你那些好兄弟,以后被送去三垣,讨好那些老相公吗?”
李凡刚和周真人落到船头,就听到一个蓬莱的金丹修士正阴恻恻得,同面色惨白,一脸凄惶的萧玉娡说道,
“虽然你还有一点积蓄,还有几分姿色,但一个女人孤身在外,若没个男人护着你,该有多辛苦啊。
我程潜龙虽然不才,还没过院试,但也算是蓬莱的人。我爷爷程承志,更是太上高真宫的内门弟子,如今蓬莱正是用人之际,迟早会扩大招生,皆时我必能拜入内门之中。你若肯答应了,做我的侧室,也不算辱没你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笑着伸手去撩萧玉娡的头发。萧玉娡下意识颤抖着躲了一下,那程潜龙眼色一厉,笑面一冷,正要发作。
结果半个字还没说出口,李凡把这货领子一提,‘嗖’得一声甩手抛飞了,朝目瞪口呆的萧玉娡道,“这位夫人放心!鄱阳王花了不少钱买你们平安,有事只管找我!”
然后他还扭头冲周承学眨了眨眼,“周兄你看我做的对不对。”
周承学张着下巴,看着刚才那人打了几百个旋,远远飞出千米,噗通一声掉到海里,生死不知,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摆摆手止住两个把剑拔出来的金丹弟子,叫他们也别上来送了,朝李凡道,
“道友你……唉,是我照顾不周,让安吉公主您受惊了,我会教育这些晚辈,不让他们找你的麻烦。”
李凡哈哈大笑,“怕个屁,这纨绔再来惹你就叫一声,我咔吧!一下给他头都扭了!”
萧玉娡给这红头发的吓了一跳,但随即还是神情一黯,行礼道谢,“多谢两位真人挂怀了,没有的事,是我曾与程道友有旧识,害他误会了。”
周承学看出萧家是人在屋檐下,不敢再声张,也不想闹大了,便说和道,“既然全是一场误会,那我们也不打扰了。我会随行护送你们去蓬莱的。公主请放心休息吧。”
李凡也知道周承学纯是看他虎爪手给了个面子,也笑笑,不追着为难萧家的孤儿寡妇了,挥挥手放萧玉娡离开,转而问周承学道。
“蓬莱高手如云,还要招兵买马,可是要讨伐侯骨,帮萧家复国?那我赤发鬼李唐是不是也有名扬天下的机会了?周兄给个准信,只要你一句话,区区侯骨算个屁!看老子上去咔吧!一下给他头都扭了!”
萧玉娡在后头一听,立刻慢下脚步,竖起耳朵。
周承学也不在意,就看着另两个金丹弟子飞出船去海上捞人,背着手道,
“犯不着我们亲自动手,震州也不止我们一家有产业,太主动了反而不好,恐怕和别家起了冲突。何况区区一个叛将罢了,震州这点乱子,三垣若还收拾不得,这江山干脆也别坐了。
就算真有屑小不守规矩,躲在幕后胡来,涉及凡间的事情也自然有云台峰那边协调,李道友无需担心。”
萧玉娡这下确定了蓬莱不会出手,一个踉跄,失神而走。
李凡倒是奇怪,天下这么乱了,他们哪儿来的自信,家门口的事情都一点不担心?
而不等他问,周真人也解释道,“李道友你现在也不是区区散修,而是我蓬莱的外门真人了,凡事还是稳重一些。
那些军头算什么玩意,区区十几万兵马,动起法宝来随手就可以倾覆了,不过是没人愿意沾惹这个杀劫业数罢了。争夺天下的归根结底还是三大派。牵扯在这边边角角之中其实毫无意义。
我也直白告诉你好了,云台峰已经决定了,九大玄门要组织人手,围剿神教总坛昆仑!”
“什么!”李凡真的惊了,“你们要从东海,千里迢迢一路跑去远征昆仑?是不是闲得慌?”
周承学听了,冲李凡笑而不语。
于是李凡也懂了,“干!难怪你们正缺人手呢!你不去就是我去喽!”
周真人哈哈一笑,“道友不愧是能以散修修炼到元婴的,确实有些机智,不必如此,好男儿志在四方,生逢乱世,不搏个名扬天下,岂不枉费了这一身的本事?
你不用担心如今魔教看着势力大,这次他们搅动风雨,虽然占了一时的先手,却也露了太多马脚,我玄门高手如云,无需多少时日,必定可算到他们总坛的方位,气数的所在。
现在云台峰上已经传下话来,要各派准备人马,反攻入魔教的腹心,我蓬莱添坐九大玄门一列,当然不能缺席!此番即使不能灭了那些魔种,也得好好杀他们一批,彻底打痛了才好!”
原来如此,玄门要亲自动手了么。也是,神教看着这么嚣张,但也只是痛扁了仙宫一顿,玄门其实丝毫未损呢。可能现在没有北辰剑宗带头了,各种反应都慢了一拍,但这不代表玄门和神教的关系有丝毫的改善。想来讨伐神教已成定局,只是个时间问题了吧。
“哦哦!周兄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放心了!好!这次就借魔教崽子的头,扬我赤发鬼威名吧!周兄你放心!魔崽子若有多的,我就咔吧!一下揪了头送给你做纪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李凡这人来疯的狂笑,周承学也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擦了把汗。
等那个什么程潜龙给捞回来了,众人便继续驶舟东行。
可惜这姓程的命大,大概还有法宝傍身,又磕了药续命,结果就是全身被甩得胫骨寸断高位截瘫,但楞是没死,就给绑成个粽子似的动弹不得。
现在也不能拜月修行,又不方便去内舱里和那些女眷接触,李凡就跑来找他玩。上来先拍拍对方吊着的大腿道,
“小子!程潜龙是吧!看到没!我乃太上神真宫外门供奉李唐!外门长老你知道呗!告诉你!老子最瞧不起欺负寡妇的人渣了!要不是看在周兄的面子上!我咔吧!一下给你头都拧下来!你爷爷也是内门弟子?那正好显露我赤发鬼的威名!你记得回去叫他过来和老子干一架!看我不咔吧!一下……”
周承学,“咳咳。”
“怎么周兄你生病啦?是不是身体不适?”李凡只好把刚才拍断的大腿又接上,扭头关切得问道。
程潜龙动弹不得,就看着周真人嘤嘤嘤得求饶。
周承学也是揉着太阳穴,“道友就不要为难这小字辈了,你才新入门,得罪了人不好……”
李凡哈哈笑着拍拍他肩膀,“多谢周兄替我着想,没关系!我理会的!你别看我是个莽夫,其实老子粗中有细,都是有意为止啊!”
周承学和程潜龙就大眼瞪小眼得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于是李凡拿起令牌比划道,“那你看!我是神真宫的外门是吧,这小子的爷爷是什么高真宫的,那等会到了蓬莱,他爷爷看我动了乖孙,按照正常的剧情,肯定要找上门来单挑,届时我把他爷爷的头咔吧!(“咳咳!”)打一顿,既可以扬我威名,也可以表明老子站在神真宫这条船上,没有二心了嘛!
您放心!投名状嘛!我从小混山头的,帮大当家的搞二当家的事做的多了去了,懂的都懂!您一个眼色,我咔吧!一下给这小子全家头都拧了!没二话的!”
程潜龙看样子都快晕过去了。
周承学也是楞了半天,组织了好一会儿语言,才叹了口气,“唉,李道友,李兄,你这么积极入伙周某很欣慰,但我派没有那种内斗……”
李凡哼了一声,“周兄,你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吧!我虽然是个粗人,也知道你们这么大的宗门,三座山!九个宫!肯定有山头有派系的嘛!我这个人太实诚了,不懂那些弯弯绕绕的,免得以后站错队了,还是先把他爷爷揪出来打一顿,自断了退路,以示对神真宫的忠心啊!”
“卧靠哪有这么表忠心了!”周承学头都大了,只好把李凡拽到外头,“唉……好了好了,我把本宗的事情和你说个明白就是了,可别乱来拖累我了。”
“哦哦!多谢周兄指教!来来来我这里有酒菜,咱们边吃边聊!”
周承学看李凡熟练得摆出案台来开席,也是楞了楞,看那些杯盏茶叶居然还挺雅致的,不大符合这赤发鬼的画风,但想想估计是这货从别人那抢的,也就挺好理解了,便也受了好意,开始给李凡聊一些蓬莱内门的隐秘。
确实就如李凡所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蓬莱这样的大组织,内部确实是有派系的。从一宗分出九宫来,就代表着有分歧有山头。因为玄门这种精英师承体系,必然会出现一个绕不开的问题。
掌门传位,是该传给自己的徒弟,还是传给自己的师弟,又或者传给自己的师叔呢?
最理想的情况,那当然是掌门嫡系弟子一脉相承,然后掌门的师兄弟成为门派的长老护法。但是假如师弟比徒弟修为更高,资质更好呢?又或者师弟的徒弟,比你的徒弟修为更高,资质更好呢?假如有人不服,是不是要内斗?假如不内斗,是不是要分宗?
北辰剑宗采用一种经典的解决方案,就是斗剑,不服就干,活下来的那个就是掌门。
蓬莱的解决方案也比较经典了,就是分宗,以前就只有一个太上至真宗来着。之后出现了多个悟道修士并存,掌门之位从嫡系外传,分宫的情况。于是逐渐的,就接连出现了灵真神真真真天真玄真台镇高真上真诸宫并立的情况。最后干脆改成太上九真宗,也为了避免分得太多太远了,削弱门派实力,分到九宫也不打算再分了。就以悟道道君为一宫之主,化神修士为代宫主,宫主代宫主商量着,推一个人缘最好的出来,做掌门话事。
如今蓬莱就有三名悟道道君,正好三座仙山分别由一名悟道大修士坐镇。
当前的太上九真宗掌门,蓬莱之主,乃是出自至真宫的至真显化道君。而方壶瀛洲二仙山,则由灵真玄真二宫的道君坐镇。
其他六宫弟子也分在三山修行,不过到底蓬莱的资源极多,没有争夺的必要,三位道君也没有那么大的分歧,顶多也就是和哪边的关系更好一些,就在哪一个仙岛修行罢了。所以理论上,神真和高真两宫,都在蓬莱修行,硬要说,到也都算是支持至真宫掌门一派的。
“……原来如此,蓬莱真仙云集,弟子众多,可真是令人羡慕啊……”
大概是离蓬莱近了,李凡远远能看到天边有霞光万丈,头顶有遁光穿梭往来,仿佛极光万道,想来都是真仙御风而过,再对比剑宗祠堂的凄凉光景,也是一时有些怅惘。
周承学喝完了酒,“人多了也未见得就有多好,一会儿这个和外人结了仇,一会儿那个在外头遭了难,时不时就有人来求你相助的,算来算去的都是同门,不搭理又不好,要帮忙又帮不完,连自己修行的时间都没了,也是烦心的很。
李兄,你初入宗门立功心切的心思我理解,不过劝你也莫要太看重那些虚名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修为最实在的。这次讨伐魔教立了功,赚上一部上乘法门,封上一处清净的道场,就自己闭门修行吧。魔教同东海离得那么远,还有更厉害的峨嵋顶着,有什么好担心的。
好了,这便到了。”
周承学说着御风而起,手持玉佩一招。李凡眼前光华一改,只觉得天突然都阴了,扭头望去,只见船头如同拉开帷幕撤去了幻影,突然露出一道巨大的海墙,虽无风波,却有高达百丈的海墙,水如墨黑,遮天蔽日,仿佛要一个浪头倾覆了天地似的,气势骇人。
周承学把手里玉佩一掷,投入那海墙之中,顿时一片轰鸣,天开地裂,面前的海墙,百亿吨的海水,便向两侧分阔开来,露出宛如峡间一线的水道来,波澜浮动,正牵引着宝船缓缓通过。
而从那水谷之间,有金光万丈,霞光九色,扑面而来,耀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行了有数里之遥,才从那联天海墙间驶过,有一座仙山仿佛从海底跳出来似的,映入人眼帘之中。
金阁银阙浪漫漫,宝树奇花碧连天,这就到蓬莱了。
蓬丘,蓬莱山是也。对东海之东北岸,周回五千里。外别有圆海绕山,圆海水正黑,而谓之冥海也。无风而洪波百丈,不可得往来,唯飞仙有能到其处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