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景明露出一抹笑，却僵硬又滑稽。
看着眼前的美酒，他心中哪有半分喜悦，只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高公公让人将酒放在桌上，又道：“这是陛下赏给殿下饮酒的琉璃杯，二皇子殿下也一并收下吧。”
这句话，无疑是给了初景明缓神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连忙道：“儿臣多谢父皇赏赐。”
说完又对端着琉璃杯的下人道：“交给本宫的人就好。”
“是。”
交接完东西，高公公这才转身向泰安帝复命去了。
只是临走前，他目光落在初景明脸上，笑容意味不明，又补充了一句：
“殿下定要好好品尝这酒，免得辜负了陛下隆恩。”
高公公不说这话，初景明的恐惧还能压下去。
但是听到这句话后，就连笑容都端不住了。
恰好这个时候淑蓉贵妃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才没让他太过失态。
她让人将高公公送出去后，这才走到初景明面前，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
“母妃怎么教你的？永远不要让人察觉你的恐惧。”
“一壶酒而已，还不至于让你露出这等神色。”
她抬手，让人将东西都搬到了屋内，然后又将初景明带进了屋。
“坐下。”淑蓉贵妃命令道，然后朝赵嬷嬷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走到门后，然后从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酒壶。
她弯腰揭开封皮，随着她的动作，一股清冽的酒香瞬间窜入所有人的鼻子。
犹如数九寒天大雪纷飞里的梅花，又如凝固在冰层之下的甘霖，让人神魂皆醉。
赵嬷嬷垂涎的看着面前的酒，却丝毫不慢的将自己藏在袖中的酒倒入琉璃盏。
然后装模作样的深吸一口气，小步端着走到初景明的面前。
“不愧是陛下赏赐的酒，当真是让人垂涎。”
“殿下快尝尝吧！”
屋内的门并没有关，但是却恰恰好将寒雪酿摆放的位置挡住。
因此，赵嬷嬷做手脚的一幕也没有人看到。
反而只能看到她热情的为初景明端酒的动作。
此刻，初景明眼中的恐惧不再，接过赵嬷嬷手中杯盏的时候眼里都是笑意。
“父皇如此大方，今儿个本宫定要好好尝一尝这闻名天下的寒雪酿。”
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上做出无比享受和沉醉的模样。
看得门外闻着这酒香的奴才纷纷咽着口水。
淑蓉贵妃嘴角含笑，满意的看着初景明的动作。
待到淑蓉贵妃安抚好初景明离开的时候，这里的消息也传到了泰安帝的耳中。
听到初景明将酒喝了下去，他神色却没什么变化，只是问道：
“用的可是朕赐给他的琉璃杯？”
高公公点头：“回陛下，二皇子殿下孝顺，用的自然是陛下赏赐的茶具。”
“他倒是识趣。”泰安帝勾唇，却又问道：“他没让人验毒？”
这话似乎只是随意一说，但是高公公却看了他眼里的杀意。
心中惊诧之余，却依旧竭力保持冷静道：“陛下赐的东西，二皇子殿下想必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若是连泰安帝所赐，二皇子都要当众验毒，那么就真的是太不知所谓了。
听到高公公的这话，泰安帝却讽刺得笑出了声。
若他的这个儿子，当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就不会借初映州的手给自己下剧毒了。
他摆摆手，将高公公等人都屏退了下去，然后才露出了疲惫和怅然之色。
一双混浊的眼睛落在自己的身侧，已经爬上皱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身侧的位置。
“荣儿，你可恨朕？”
“朕知道自己当年做错了，可是朕不后悔。”
“朕是大夏的皇帝，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朕不愿有人左右朕的决定，更不愿你每每站在君氏的那边说教朕。”
“哪怕你们说的是对的。可是，朕是皇帝，朕说一件事是错的，那他便是错的。”
“为何聂书柔能明白的道理，你却不能明白呢？”
“好在，朕没有让你一人独自离开，有君氏满门的人陪你，你一定不会孤独。”
说到后面，泰安帝眼中的神色已经从怀念变成了疯狂的恨。
他抓紧了自己身侧的位置，“我们的女儿很像你，却又不像你。”
“她和你一般美貌，聪慧。但是，性格却和你完全不同。你那般温柔，而她，却阴毒狠辣，就像潜藏在暗处的毒蛇，只要机会合适便会扑出来咬你一口。”
“直到她的猎物再无生机。”
想起淑蓉贵妃的提醒，泰安帝又继续道：“咱们的女儿真的隐藏得太好了，若非有人提醒，恐怕朕永远不会察觉她的真面目。”
“但是，朕不允许有人在朕的眼皮子地下如此放肆。所以，荣儿，咱们的孩子，我送一个下去陪你好不好？”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若非他眼神癫狂，只怕听到这话的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痴情种。
隐在暗处的白刃听着泰安帝这些话，很不得将自己耳朵割下来。
实在是恶心人。
当年的君皇后和君氏一族死得多惨白刃是知道的，所以听到始作俑者亲口说起这些他才觉得恶心。
但是，更让他震惊的是，皇上说“咱们的孩子，我送一个下去陪你好不好？”
这……泰安帝和君皇后不是只有安国公主一个孩子吗？
泰安帝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再心中反复思索，却也想不出答案。
于是便准备找机会转告初知南。
初知南对初且染的依赖和在乎，连他这个当师傅的都羡慕。
所以，就算是为了初知南，初且染也绝对不能出事。
*
同样的，泰安帝给初景明赐酒的事初且染也一清二楚。
但是，当她听到泰安帝所赐的物品中还有一个琉璃杯时，眼中就露出了了然之色。
涟漪道：“陛下似乎并没有给二皇子下毒，他喝了酒后依旧安然无恙。”
“不。”初且染却摇头否认：“这世上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多不胜数，我亲爱的父皇若真想给初景明下毒，又怎会让人查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