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酒下肚，男人之间的话题明显多了起来。
“师杰，最近很忙吧？我一直想来你单位找你，但听市政府的同事说你很忙，也就没有过来。”周必成如此说。他不称呼张师杰职务，是因为他认为他和张师杰的关系很好，不需要如此客套。所以，几句话，饭局里三个人，亲疏立显。
“是啊，忙得团团转，你呢？”
“我啊？现在开平台上的流动车，有啥意思？一般车队队长看我是以前老板的人，倒也不怎么给我派车！也蛮清闲，每天就窝在办公室抽烟打牌打游戏。”周必成一边说一边喝了一杯。
“你这样也好，之前给老板开车，也辛苦了，是适合好好放松放松了。”张师杰安慰周必成道。
其实这种现象很常见，单位一把手。调走、退休后，如果没有安排司机，那代表着这个司机以后也没人会愿意用，就由单位养着，偶尔忙得不行的时候出出车。就如论资排辈一样。
周必成现在就是这个状态，在外人眼中，他很清闲。可别忘了，人是社会性动物，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就是勤劳勇敢、闲不住，冷不丁休息下来，确实会不习惯！别看网上一大片人天天喊着要是不吃不喝有工资就好，但真如此，就真的会发慌了。现在人的人均寿命越来越长，也越来越多人退休后仍然闲不住去找单位返聘的。
“就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师杰，如果有什么机会记得和兄弟说一句，我现在慢慢地认清现实了，只要有事能干，去哪儿都行。怎么说我也有个编制啊！调动起来终归方便一些。”
一直没说话的刘世江也说话了：“你别这么悲观嘛！至少你还有一口饭吃不是！在体制内，给领导做秘书和做司机就要有这种心理准备，所以啊，外人看来秘书和司机光鲜亮丽，但个中滋味也只有本人清楚了。就比如我们兄弟师杰，外人看着他在省城多牛啊！一个电话啥都能搞定！可事实呢？他也要付出很多东西啊。我们在外喝酒时，他陪领导；我们去外边玩儿时，他陪领导喝酒。”
可能担心说错话让张师杰不开心，他马上改口：“不过总有一天，我们师杰兄弟也能享受他老板现在的待遇，到时候我们兄弟去见他还得通过秘书预约咯。”
周必成不置可否，端着酒杯就和张师杰来了一杯。
张师杰听着这些赞美，已经不感冒了，这种话他几乎每天都能听到。体制内要善于识别这种“场面话”，切不可当真。没有人会为你年少有为而赞美你！他们赞美你只是因为对你有需要而已。如果傻乎乎的信了，那基本上出事是迟早的，因为心态迟早要飘。这些人夸起人来从来都是没脸没皮的，啥词都敢用在“你身上”。
张师杰见过很多刚考进体制的公务员，身边人都赞美—“要有本事了”、“我要给你介绍媳妇”、“你前途不可限量”…结果，脑子一热，自己在单位都没混熟，什么忙都敢应承下来，什么忙都敢帮，这就直接导致所谓的仕途还没开始，就被打下“烙印”，这种“烙印”是一辈子的。
几个人若有心事地吃着饭，终于，刘世江憋不住了，他说：“兄弟，我还是想找你帮个忙，之前和你说的那些都不作数了，这个忙我是真心实意想请你…我…说出来都不好意思，我自己一个人事处的干部，想解决个亲戚的工作调动都…家里催的紧。”
张师杰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张师杰明白有些“忙”纯粹是请求的人没事找事。比如有的人觉得认识了个领导秘书，便到处炫耀，不帮点忙说不过去啊？于是到处揽“活”，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们也如此。你要帮了，那就有无数个忙等着你了。而且这种忙很多都是无稽之谈，就是想利用关系违约违规帮忙。
张师杰并没有说话。周必成看得出来张师杰并不想帮这个忙。
事实上大家都会过于夸大如今秘书的作用。觉得秘书还能够像很多年前一样“吃香”，其实如果是无伤大雅的事，下面的人基本上都会给点面子，但这种面子也是给的保障的领导的；如果涉及到原则和程序问题，那下面的人未必会给面子了。
前段时间市府就发生一起，一位副市长秘书给下面分管局长打电话，想要承揽该局某个工程，结果这位局长婉拒后直接在“上级单位工作人员过问表”中做了登记，并马上给分管副市长和市长分别汇报了。这位秘书几乎第二天就被调离了。
现在的领导都不傻，都会去分析秘书的招呼到底是不是领导“授意”？万一傻乎乎的信了，这招呼打下去出了事，不把自己给…？
所以，现在的秘书也很低调，很少很少去打一些招呼，如果领导发现秘书有“二心”，基本上就会换人。
江湖已然不是那个江湖，所以，就不要总用过去的规则去适应现在的江湖。
于是周必成说：“刘处，今天喝了酒不谈事，你们有事去他办公室谈，喝酒不要说这些，来来来，我们好好喝一点。”
刘世江也不傻，马上明白了这时候张师杰不想谈这事儿，几人就开始你一杯我一杯喝起来。
吃完饭，刘世江和周必成送张师杰回家，在家门口时，周必成看着刘世江没过来，便说：“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些忙能不帮就不要帮吧！我当过司机，我知道领导身边的人有多难！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有需要你就和我说，以后家里需要跑腿的，就和我说，我随时有空。”
“你这样说就没意义了，我们是兄弟，兄弟是干啥的？兄弟就是互相成全的，哪能让你跑腿？”
“你别这样说，我现在闲得发慌，你给我找点事做我还要感谢你，真的！”
张师杰拍了拍周必成的肩膀。
“说好了啊，我别的不会，开车接待对我来说就是小事，你有这类跑腿的就叫我来…”
张师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