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宽大窗户,照进病房,躺在病床上的姑娘,枯槁,憔悴,苍白,没有一丝活气,仿佛随时都能化作一缕尘烟飘走。
高潜进来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不由地跟着狠狠抽动了一下,俊朗眉目紧皱,锐眼扫过打着哈欠的苏世雄,语气不善,“她怎么成这样了?你是死人吗?”
苏世雄困意瞬间消失,“她,她昨天跟徐刚闹的挺严重的,好像是分了,哭的晕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
“滚!”
语气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和烦躁。
苏世雄走后,高潜坐在床边,轻轻握着那只苍白地接近透明的手,青色血管上针眼可怖,还有因为暴力拔掉针头留下的大坨青紫。
“卿卿,你这是何必呢?为了那个泥腿子,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不值当。”
看着床上憔悴破碎的姑娘,他有点后悔了,一开始只是想逼她回到自己身边,谁知道事情渐渐不受控制,最后把她逼到这副田地。
转而又开始害怕,如果,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还会原谅他吗?
不可能,让她知道了一切,这辈子,两人只能是仇人了。
人就是这样,陷入执念时,一心只想把事情做绝,可是一旦得到了结果,就更怕失去。
“徐刚~”床上的人嘘声哽咽,缓缓睁开眼睛。
“宝贝,你醒了?”高潜握着她柔软细小的手,眼中带着温柔笑意,大手捋了捋她额前乌发,“好点了吗?有没有哪里难受?饿不饿?”
“高潜!”苏卿卿看见他,没有惊讶,甚至没有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只是弱弱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我在!”男人低低地应了一声。
“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不要我了。”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心事,眼泪再一次从眼角滑落。
“我要你!”男人目光灼灼,擦掉她脸颊清泪,平静话语难掩内心百感交集,“我要你,卿卿,你看看我,好吗?”
苏卿卿嘴角艰难地扯出一抹弧度,水润眸子看向他,“难为你,费这么多心机,花这么多钱,还背负一条人命……”
她身体太虚了,说两句话就开始喘,艰难地坐起来,靠在床头,“可你想要,我偏不给。”
她笑的很淡,语气尽是凉薄决绝,眼中没有丝毫生气,灰败一片。
看着这样的苏卿卿,高潜突然害怕了,没来由的心慌,仿佛什么重要的东西在缓缓失去,越来越远,抓都抓不住。
“卿卿,别说气话,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高潜看着她有气无力又泛着恨意的脸,突然没有勇气承认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他也不耻于自己的手段,但跟她相比,这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帮苏世雄,是因为他是你哥,至于你的孩子,不是我弄掉的。”男人认真的看着她惨白小脸解释,见她别过脸去,不愿意相信,心中一片苦涩,轻轻摇头,“宝贝,孩子没了,说明你跟他本就没缘分~”
“你走吧!”不等他说完,苏卿卿就下了逐客令,重新躺到了病床上。
事已至此,是谁做的,已经不重要了,结果已成事实,孩子没了,徐刚走了,两人此生,再无回旋余地。
……
中午,刘子衿和苏世雄打了饭进来的时候,看见苏卿卿坐在床边,脸色比之前也好了一点。
见两人进来,笑的和煦,“妈,哥,你们来了?坐吧!”
本来已经做好了她会大哭大闹的准备,看见人这么淡定,反而心慌。
“囡囡,你好点了吗?哪里不舒服,就告诉妈妈。”刘子衿过去,拉着苏卿卿的手坐下来叮嘱。
苏卿卿看着一脸慈祥的母亲,突然心中涌出酸楚,眼里虽然在笑,但是手却抽了回来,又看向苏世雄,“哥,你也过来坐。”
等到两人都坐下来,她明眸闪烁,来回在两人脸上流连了好久,才开口,“哥,我孩子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苏世雄没想到她突然会问这么一句,一时间,脑子空白一片,舌头打着哆嗦,“卿,卿卿,你怎,怎么会这么想大哥呢?不是都,都说了是意外吗?”
苏卿卿没有理他,转眼看向刘子衿,“妈,这件事,你也知情,是吗?”
“囡囡啊,妈妈,妈妈是为了你好,这个孩子他,他本来就不能要。”刘子衿自知理亏,语无伦次。
她没哭没闹,平静地仿佛一滩死水。
“用自己的亲妹妹,亲外甥,换来的荣华富贵,哥,你就慢慢享受,好好生活。”她看着苏世雄缓缓开口。
双手拽着床单,骨节泛白,泪眼和着惨笑,“可是,人哪儿有光得到不失去的呢?我失去了徐刚和孩子,你们失去我,这很公平,对吧。”
她的脸,突然惨白地不像话,笑的很凄惨,只听见笑,听不见喘气声……
“囡囡,囡囡啊……”刘子衿看着她的样子,吓地浑身发抖,流着眼泪,抱着她大喊,“囡囡啊,妈妈错了,你别生气,宝贝……”
“卿卿,卿卿,哥错了,你原谅哥……”苏世雄也吓地不轻,一个劲的道歉。
躲在门外走廊上吸烟的高潜,听到这边的动静,墨眸一暗,扔掉烟头冲了进来,一把甩开苏世雄,将人抱了起来。
“卿卿,宝贝,别吓我,你喘口气,喘口气……”他伸手去掐她的人中,一边掐,一边大喊,“大夫,大夫……”
……
苏卿卿病了,病的很重,躺在医院,没有一点求生的欲望,大夫说,人随时都会死,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高潜不愿意放弃,找了最厉害的医生,用了最先进的仪器,吊着她的生命体征,不让她死。
每天跪在她的床前忏悔,哭着求她别死,可是没有一丝回应。
刘子衿心中悔愧难当,才一个多月,也撒手人寰。
半年后,医院来了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点名要给苏卿卿看病,调理了整整三个月,人慢慢脱离了仪器,能自主进食了。
1982年春节,整个京市还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梦中,机场一架飞往意大利的飞机,带走了关于苏卿卿的所有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