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周楚楚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周雨薇的目的从来不是气她或者是往她心口上扎刀子。
周雨薇从来就是想阻止她进宫。
女儿家出门的机会少，加之江离一向是行踪不定，何况周家和燕王府最近两年依然是断绝了来往。
周楚楚能见到江离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也就几次进宫能见着对方。
“父亲！”周楚楚慌了。
她怕自己真的无法见到江离。
她梗着脖子，听见自己的心慌声，试图为自己争取，“皇子出生时何等大的喜事，别人都能去，凭什么女儿不能去！”
周父还没说话，周母已经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睨着她，“你去？你去做什么？”
“去给我们周家丢人现眼，告诉天下人，我们周家出了一个心狠手辣连自己亲妹妹都算计的人？”
周楚楚委屈的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她母亲这话也太重了。
果然自己爹娘眼里就只有周雨薇这个贱人，一点疼爱都无法分给她。
她们说这样的话，一点也不在意她会不会难过，会不会受不住。
周雨薇欣赏够了她被一家子孤立时那狼狈的丑态。
才虚弱地拉了拉周父的手，委曲求全隐忍可怜地道：“算了，父亲，我本来就身子不好，姐姐奚落我几句，我没什么不能忍的。”
她闭了闭眼，一副下一刻就要晕过去的样子，“父亲，您让姐姐去赴宴罢。”
“只是女儿这次受了委屈可以不计较，红香这丫头的伤，女儿却不能当做看不见。”
红香倒是一愣。
随后眼睛立刻湿润起来，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周雨薇。
主子的雷霆雨露都是恩典。
她一个做下人的，就算因先前周雨薇面无表情那句大小姐教训的对，而有些寒心又能怎么样。
不还是得擦干眼泪继续干活。
她没想到周雨薇先前脾气好没有跟周楚楚红脸，却在这个时候在老爷夫人面前替她找回了场子。
周雨薇感知到红香投过来的眼神，嘴角微微一翘，眸子略微垂了垂。
果然邀买人心这一招什么时候都有用。
她慢慢抬起眼，脸色苍白如纸，她本来就瘦，眼下这样倒是风一吹就能将她吹折了。
“父亲、母亲，女儿自己可以受委屈，却不能让身边的人也跟着女儿难过。”
“姐姐无缘无故将红香打成这样，让她向红香道个歉，总归不至于太过分的。”
周楚楚的眼睛红着。
她说话的间隙还时不时咳嗽，偏偏又隐忍的挺着背脊，那脸色苍白的模样真是谁看了都忍不住怜惜。
周父看了一眼红香高肿的脸颊，再看对方疼得腰都直不起来的模样，哪里还能想不到对方伤成了什么样子。
按理来说，一个丫头主子打也打的骂也骂的，谁还敢说什么委屈不成。
只是红香是薇薇的丫头。
而楚楚又是心狠手辣的性子，只是外头瞧着还算贞静柔婉还算端庄，不至于丢了周家的人。
但在家里，她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样子。
果然，周楚楚一听这话脖子便梗了起来，一双眼睛被气得血红，满是憎恶地看着周雨薇。
她目眦尽裂，这一瞬间都很不得宰了周雨薇，说话时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周雨薇你做什么春秋大梦！”
“你身边的红香不过就是个奴才，我就是打死她，她也得受着！你竟然还想让我给她道歉，也不看看你们主仆二人配不配！”
莫说她打的不过就是一个丫鬟，就算她打的是周雨薇本人又怎样！
人贱就得认命，莫要总是肖想争抢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周母见她这样，眉头拧得愈发深，“你妹妹身子不好，你这个做姐姐的还这样同她呛声，话说得这样重，你是想害死她吗！”
周雨薇听得这话，微微垂下眉眼，心念微动。
她心说母亲这话一点也不假，周楚楚的确存了这个心思。
在爹娘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地方，周楚楚一直都在明里暗里的逼她去死。
但周雨薇这个人虽身子弱，人却还是坚韧的。
她若真的如这具身体一样不堪一击，只怕早早地就被周楚楚逼死了。
但好在她心还算能抗住风雨。
她之自己这具身体是活不了多久了。
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输给周楚楚。
她自己去见阎王之前，总得把那个一直算计她迫害她的周楚楚送进地狱吧。
周楚楚目光轻蔑又不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周雨薇一眼，冷哼一声，“她还用得着我害死？”
周雨薇这具身子不需要她动手也早晚都要下黄泉。
她说话难听些也只是想早点送对方去见该见的人罢了。
至于谁是周雨薇该见的人呢？
那自然是阎王。
周母险些被她这话气了个倒仰，只微微抓着小女儿的手，脸色白了又青，“楚楚，你太让我失望了。”
身为姐姐，竟然用这么恶毒的话来诅咒自己妹妹。
她怎么生出了一个这么心狠手辣的女儿。
周楚楚觉得委屈。
她吸了吸鼻子，虽不想在周雨薇面前跌了分，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地道：“娘，你心里就只有周雨薇。”
“你说这话，难道女儿就不伤心不难受么？是不是生病的人是我你和爹就高兴了？你们就是这么想的吧！”
她的爹娘巴不得她替周雨薇生病替周雨薇去死，这样她们一家人就可以其乐融融。
呵，这个家里果然只有她一人是多余的罢！
“你！你……”
周母被她气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抖着手，指着对方的鼻子，哆哆嗦嗦你你你了半天，却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
周父摇了摇头，失望透顶地看着周楚楚。
他原先还觉得就算红香受了伤伤得也有些重，但让周楚楚这个做主子的向一个丫鬟道歉未免也有些不像样。仟千仦哾
但他眼下只觉得周楚楚这个女儿无可救药。
他摇了摇头，用那种心寒至极后的淡漠的眼神看着自己女儿周楚楚，“罢了，你就在家里好好反思己过吧。”
“等你什么时候真的想明白了懂事了，什么时候再出去。”
这便是要无限期将她禁足了。
周楚楚眼泪啪嗒一下就落了下来。
她心慌得厉害，再顾不得许多，冲上去抓着父亲的袖子，哭着道：“爹，我……我错了。”
“您别罚我，后日的宴会我是一定要参加的，我若是不去，外头还不知有多少猜测的声音。”
周父只是冷漠地看着她，“与我何干？”
周楚楚一怔，只觉得父亲的眉眼有些陌生。
周雨薇在一边看着好戏，觉得周楚楚这个借口极为蹩脚好笑。
什么怕外头的人猜测，她不过是怕见不到江离而已。
可惜周楚楚的世子哥哥眼睛里容不下除世子妃以外的女人。
周楚楚有的是苦头吃。
周雨薇当然不会放过这么个看好戏的好机会。
因此她露出宽宏大度的笑，温温柔柔地道：“父亲，还是让姐姐去吧。”
“咱们这样的人家，我都去了姐姐却不去，的确容易引起诸多猜测，姐姐今日是做了许多过分的事，不若让姐姐向我和红香道个歉，这事也就过去了。”
她这么说，又转头看向周楚楚。
周雨薇弯起唇，“姐姐，你考虑清楚。”
她这样温柔大度，可周楚楚分明看见了她眼底的嘲弄。
周楚楚十指紧紧陷进掌心。
她想一巴掌打在周雨薇脸上，想撕碎对方那虚伪的假面具。
可她知道她不能。
因为她的好父亲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漠地对着她说，“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周楚楚，你好自为之。”
周楚楚红着眼睛，她那受了伤的掌心被她掐的渗出血来。
很疼。
可她此刻却像是麻木了一般，整个人鼎鼎的待在原地。
好一会儿，她才忍着屈辱慢慢看向周雨薇和红香，干巴巴地道：“抱歉，今日是我错了。”
周雨薇慢慢弯起唇，走上前握住了周楚楚那只受伤的手，一如对方方才故意掐她腰那般将其捏的很重。
“啊！”她惊呼一声，看周楚楚疼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便露出心疼的眼神，“姐姐，你手受伤了。”
周楚楚用力遏制住了心头的恨意，才勉强扯出一个笑，“无事。”
只要能见到江离，眼下的屈辱，她不是不能忍。
只要最后能见到江离，她今日受的委屈便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