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公子给妹妹出头，前脚刚替妹妹整治完刁奴。
后脚就送了一堆奇珍异宝给妹妹的事，很快就在沈府传遍了。
他自己倒是不甚在意也懒得理会，只照常做自己的事。
晚些时候，他去生母秦夫人处请了安。
正巧沈云絮也在秦夫人跟前练字。
沈玉堂便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
她如今的字，写的还称不上好，至多也就是端正。
不过比起她刚来那会儿大字不识，一握笔纸上便是一滩墨，如今练到这个程度，这进步也算是一日千里了。
沈玉堂的生母秦夫人秦淑贤，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
她连日以来一直皱着眉，鬓边也生了好些白发，眉眼间的疲惫之色如何也藏不住。
她摆摆手，将下人都支走后，才将目光落在沈玉堂身上，问：“说好的让你把清宜带过来给你妹妹道歉，你怎么——”
怎么还给清宜出起头来了？
不过秦夫人虽然不理解，不过依旧处理了那几位不分尊卑的丫头。
沈玉堂这个时候终于想起他去揽月馆是打算干什么了。
他表情有一瞬间的尴尬。
不过很快便被他掩去。
他眉目微动，才要说话，秦夫人便叹了口气。
她摁着眉心，有些烦躁地道：“清宜若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算你祖母拦着，我也要将她送走，省得家宅不宁！”
当初她和沈瀚回乡探望高祖母，路上碰上水灾，带在身边的丫鬟护卫只活了三人。
有两个发了高烧神志不清。
另一个去高祖母家报信了。
秦淑娴和沈瀚躲在城隍庙避雨，结果却动了胎气提前分娩。
当时城隍庙里躲着的另一个妇人也在那一会儿生产，匆忙间，二人便抱错了孩子。
那个时候沈清宜不哭也不闹，奄奄一息的，她都以为这孩子活不长。
可到了晚上边，高祖母家的人找到他们之后，那孩子又会哭会闹了。
秦夫人一直觉得沈清宜是在阎王手里活过来的，因此这些年对这个女儿十分疼爱。
在意外得知沈云絮才是沈家的女儿后，秦夫人乃至沈家所有人，也并未减少对沈清宜的疼惜。
可以说整个沈家就没有对不起沈清宜的地方。
但沈清宜一直找沈云絮的麻烦，甚至动了要害死沈云絮的念头。
秦夫人如何不寒心失望？
沈玉堂摁了摁眉心，有些一言难尽地扯了扯嘴角，“我瞧她好像病糊涂了，脑子都有些不清楚，尽在那说胡话。”
秦夫人面露疑惑，“胡话？”
沈云絮闻言搁下笔，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面上倒是没什么波澜，“她自食恶果的时候，倒是没磕到脑袋。”
沈玉堂明白她的意思。
他看了沈云絮一眼，便接着她的话往下道：“起先我也认定她是在装疯卖傻，但她的脾性，你们是知道的。”
沈云絮扯了一下唇角，眸光有一瞬间的讽刺，但又很快被自己掩饰干净。
她才是二哥的亲妹妹又怎么样呢？
他和沈清宜有着十几年的情分。
就算对方存了要害死她的心思，他也依旧下意识地护着沈清宜。
上一世就是这样，沈清宜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是的，沈云絮重生了。
上辈子她刚回到丞相府时，战战兢兢局促不安，说起话都磕磕巴巴，丢尽了丞相府的颜面。
那个时候，沈清宜温柔地安慰她，让她一度以为对方善解人意，愚蠢地将对方视作好姐妹。
殊不知沈清宜只是拿她当一个踏板。
她越上不得台面，就越衬得沈清宜端庄娴静。
倘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
可沈清宜的心，比沈云絮想得还要狠。
就在沈云絮十六岁生辰的前一天晚上，沈清宜给她端了一杯茶。
醒来后，沈云絮便衣衫不整，身上遍布痕迹，和沈清宜的未婚夫裴慎之躺在了同一张床上。
沈清宜哭得肝肠寸断，质问她身为姐姐为何要与妹妹的未婚夫苟合。
裴慎之说他喝多了，此事是他不对，他愿意娶了她，只是如此便对不住沈清宜。
沈云絮百口莫辩。
任凭她如何说自己是被陷害的，众人也只当她是自私恶毒侮蔑自己的妹妹。
沈家为了保住名声，将她嫁给了裴慎之。
可那才是沈云絮噩梦的开始。
嫁给裴慎之以后，她每天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承受着鞭打羞辱。
他曾满眼无趣地告诉她，那日碰了她的其实另有其人。
他从头到尾不过是配合沈清宜演戏，睡在了她旁边。
一直到死之前，她也不知道那个夺了她清白的人究竟是谁。
沈云絮觉得自己活得就像个笑话。
只怕老天爷也觉得她前生活得太过愚蠢窝囊，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反而回到了刚进相府那一日。
沈云絮本来打算一脚踹开这些满心满眼只有沈清宜的家人，自己独自美丽。
可转念一想，丞相府原本就是她的家。
她才是他们的骨肉至亲，她凭什么要将这一切拱手让给仇人？
何况天大地大，她一个弱女子没有足够的力量护住自己，只会死的更快。
想明白了这一茬后，沈云絮便改变了主意。
上一世沈清宜对她做的事情，她要原封不动地还给对方。
裴慎之不是因为喜欢沈清宜才对她下手的吗？
这一世，她定然会好好成全这对狗男女！
原本沈家人对沈清宜的忍耐便几乎告罄了。
而不日后，裴慎之也会出现。
届时，她只要稍稍表现出那么一点对裴慎之的在意，沈清宜那凡事都要同她争抢的性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引起裴慎之的注意。
她什么都不用做。
只需顺水推舟。
沈清宜自己就掉入深渊作茧自缚。
原本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
但眼下，似乎产生了微妙的变数。
沈云絮目光闪了闪，面上却露出无奈的表情，“她想害死我，看在几位哥哥和爹娘的份上，我不和她计较。”
“我只是想让她向我道歉，这个要求，难道很过分吗？”
她没有像平日里的沈清宜一样眼眶红的恰到好处。
亦没有委委屈屈眼泪如潮水般涌出。
她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微妙的难过。
她微微抬起头，眸光里带着疑惑不解。
秦夫人只觉心被刺了一下。
沈云絮的懂事她是看在眼里的，这当然没什么不好。
可是作为母亲，她宁愿云絮任性一些无理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明明受了委屈，却硬要撑着，连质问的语气都这样的轻。
她握紧了沈云絮有些粗糙的手，忍着一口气对沈玉堂道：“我不管你妹妹是不是在装疯卖傻，今天就算是用绳子绑，也要把她绑过来给云絮道歉！”
沈玉堂摁着眉心。
他自然是看出来了两个妹妹之间的暗流涌动。
知道沈清宜和沈云絮不对付。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不是我护着她，是她这真出了问题，看过两日会不会好吧。”
沈云絮扯了一下唇角，目光微冷，“那我也该去瞧瞧她，正好我也想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既然沈清宜可能变聪明了，她也该去探探对方的虚实。
有句老话说的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秦夫人面露担忧。
她怕沈云絮被沈清宜欺负。
沈玉堂则是一脸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目光深邃复杂，“去吧，你亲眼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