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平日话不多的姚婉宁倒与苏妙真极谈得来,柳氏说道:
“两人都是贞淑娴静的性子,妙真时常去婉宁院中坐坐,我瞅着婉宁的精神都要比之前好了些。”
姚翝仔细的听她说话,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上也露出笑意,软化了满脸凶狠的神情。
姚守宁听在耳中,倒有些吃惊。
若是其他时候,她可能要说柳氏偏心。
姚婉宁身体不好,柳氏一向认为她性格跳脱,不允许她时常过去打扰姚婉宁清静的。
可此时从柳氏话中听来,仿佛苏妙真时常去寻姚婉宁说话,她不止不指责,反倒认为两人性格相投。
不过她此时的心思并没有在柳氏身上,而是听到姚婉宁与苏妙真成为了朋友的时候,心中不由有些担忧。
她近来乖乖呆在房中,明面上是听从柳氏的话要禁足,实则是消化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变化,倒没想到这几天功夫,两人竟已经如此亲近了。
若是以前,姚守宁听到此事,必定有些吃醋,可这些天来经历了如此多事,她第一反应,竟想起自己被禁足那日,姚婉宁来自己房中说过的话了。
那时姚婉宁让她离苏妙真远一点,可转头姐姐就与苏妙真往来密切,莫非是有什么缘由?
她猜不出来姚婉宁的想法,不过想到苏妙真身上那诡异的声音,她倒真有些替自己的姐姐担忧。
姚守宁心中想着事,苏妙真恰巧就进来,将柳氏夫妻俩的谈话打断了。
“姨母找我?”
她人还未进门,便先唤了一声,接着进来之后看到坐在屋中的一家三口,愣了愣,接着曲膝福礼:
“姨父也在,守宁妹妹。”
她虽说还在孝中,但毕竟是暂居在姚府,因此并没有一身素白,不过仍然装扮得很是朴素。
头上簪了一朵简单的白色小绢花,上身穿浅色窄袖小袄,下身配青色裥裙,身材纤细,简单的打扮越发显得她清丽无比。
柳氏见她一来,笑意都真诚了几分:
“妙真过来,你姨父有话问你。”
柳氏这人性格虽说强势又重规矩,可她一旦真心亲近一个人,却又不同了——规则都是弹性的。
从她与苏妙真讲话,就看得出来苏妙真在短短几日之内,获得了柳氏的真心对待,话里行间透出的亲昵骗不了人,一点儿没把她当成一个在此之前从未见面的陌生人。
姚守宁心中警惕,觉得这苏妙真实在是很有本事,毕竟她娘可不是一个好讨好的人,此时却对苏妙真笑脸相迎。
苏妙真点了点头,闻听这话,便移步上前,一眼就看到了被姚翝压在掌下的那叠宣纸。
以她聪慧,自然知道了姚翝夫妇唤自己过来的目的。
“妙真,这是前两日根据你与庆春口述,所画来的刘大画像,你看有没有差错?”
姚翝有些无奈的问了一声。
事实上在画像画出来的当日,就已经请苏妙真姐弟看过很多回了。
苏庆春当时被死去的马匹弄出来的血腥场景吓得魂不守舍的,再被叫去兵马司绘画时,回想当时的场景也满脸煞白,勉强说了一些车夫特征之后,连看也不大敢细看,只确认了个大概,便匆匆点头说是。
而苏妙真倒是仔细看了,也说很像,几乎与刘大并无二致。
只可惜两人确认之后,官府随即发布了告示,至今仍没有找到人。
苏妙真听到这话,仰起了头来,脸上露出几分忐忑,匆匆看了那画像一眼,接着忙不迭的点头:
“姨父,是他,就是他!”
“表姐看仔细了吗?”
姚守宁见到此景,忍不住出声问道。
她不知是不是对苏妙真生出了偏见,总觉得苏妙真此时的怯畏是装出来的,像是想要急着将此事忽悠过去。
“当然是看仔细了……”
苏妙真听到姚守宁的问话,顿了顿,接着才极好脾气的解释:
“刘大爷身上穿的,就是这样子的打扮,长相也是一样的。”
“还有没有其他遗漏的?”
姚守宁又追问了一句,柳氏看了她一眼,却并没有出声制止。
苏妙真抿了抿唇,露出苦思之色,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说道:
“像是戴了一顶斗笠。”
她这话先前可没说过!虽说大街之上戴斗笠的人也很多,这样的条件实在太模糊,但毕竟也是一条线索。
姚翝倒没想过这个少女有意骗人,只当她当时精神恍惚,疏漏了而已。
闻听此话,精神一振,接着又问:
“你还能想得起来什么吗?”
苏妙真苦思半晌,接着摇了摇头:
“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她说着说着,眼圈又有些泛红:
“对不起姨父,当日出事之后,我也吓得不轻,刘大爷什么时候逃走的,我竟全然不知。”
柳氏见她这模样,心疼无比,忙不迭的去拉她的手:
“你还是个孩子,当日马匹发疯又与你无关,见到死马,又看到杀人,吓住了想不起来也是常事,可别往心里去。”
姚守宁心中生疑。
她回忆事发当日的情景,柳氏自报家门,苏妙真听到之后连忙出身,接着揭破她自己的身份,与柳氏相认。
唤出苏庆春的时候,苏庆春被死了马的惨烈场景吓得不轻,当场呕吐,连头都抬不起。
相较之下,她口齿清晰,姚守宁与柳氏离开的时候,分明看到她低垂着头,拍着弟弟的后背,安抚他的情景。
这样一个女子,她说她被当时的情景吓住,姚守宁压根儿不信。
不过事情若是与她无关,她为何要隐瞒呢?
毕竟马车发疯,冲击人群,导致有男人发疯,追砍百姓等,桩桩件件都与她扯不上关系,早日找到刘大,只会洗脱她的嫌疑,她没有隐瞒的道理。
除非……
这些事情都与她有关,且关键点就在那车夫身上,所以她不愿姚翝等找到刘大此人。
那么如此一来,姚守宁又觉得困惑无比。
若这些事与苏妙真有关,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做这一切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
混乱之中,柳氏都险些死于非命,若不是陆执相救……
陆执!姚守宁想到这一点,有些懊恼,她怎么把陆执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