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衙的苏三郎坐在马车里,不经意的看到了街边的小酒馆,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六子,停车。”
六子停下马车:“三爷,有事儿吗?”
“我下去走走。”苏三郎极少有时间在京城的街道上走一走,今天心绪不宁,又恰好看到了这家酒馆,当年的事情在心里头翻滚。
“苏大人,您竟然还记得这里!”石头又惊又喜,赶紧把苏三郎迎接进去。
苏三郎笑着点头:“许多年了,可还好?”
“好,很好,苏大人要喝点儿家乡酒吧?”石头给苏三郎倒茶:“咱们这边买卖不大,不过酒可是地地道道的苏家酒。”
苏三郎让石头送上来一壶酒,点了两个小菜,自斟自饮。
石头送上来一壶热茶。
“你们的东家可常来啊?”苏三郎问。
石头叹了口气,东家已经好久都没消息了,可这话对外人说也无用,只能说:“东家忙得很,这小买卖是顾不上的。”
苏三郎一想也是,便不再问了。
六子坐在外面的马车上发呆,三爷极少饮酒,这个不起眼的小酒馆自己都没注意到,今天的三爷有点儿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儿又说不上来。
一壶酒喝了,不等苏三郎说话,石头就到跟前了,满是歉意的说:“苏大人莫怪,当年东家留下来的规矩,苏大人若是再来,一壶酒以慰乡愁足够,不可再饮了。”
苏三郎哑然失笑,点了点头:“若你们东家再来,替我道一声谢吧,若是有缘再见,某会当面致谢,当年照拂之情,某并不曾遗忘。”
“是,小的一定把话带到。”石头恭恭敬敬的送苏三郎出门,看着马车缓缓而去,他也想东家,可东家到底去哪里了?过年都不曾回京,这许多日子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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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歌给了帮忙的人喜钱儿,又把早就准备好的鸡蛋用红纸和绿纸都染了颜色,分装在篮子里作为酬谢,看着莺歌忙里忙外,郑家婶子便把稳婆一起带去家里吃饭了,莺歌感激不尽,送过去一些肉和两条鱼。
“可说呢,瞅瞅这姐妹俩准备的礼,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出身,真真是落难了。”稳婆跟郑家婶子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姐妹,两个人感慨着。
郑家婶子叹了口气:“是啊,虽说人都三穷三富过到老,可瞅着林家小娘子怪可怜的。”
“回头我去县里女学走一趟,请了那边的稳婆过来帮忙,人家那才叫厉害,奶水啥的都会弄。”稳婆说着,吃了一口肉:“我这接生大半辈子了,就没见过这么地方的主儿,别的忙帮不上,这个咱们行。”
吃饱喝足,稳婆都不耽误,叫了家里人套了驴车去附近的宝庆县女学了。
江清荷刚巧从女学里走出来,遇到了稳婆在门口张望,笑呵呵的问:“婶子,是有事儿吗?”
“那啥,闺女啊,我想问问这里面会开奶的人真不要钱吗?”稳婆问。
江清荷点头:“是,婶子家里有新产的妇人?”
“我家没有,是我刚接生了个产妇,可怜的家里没啥人照顾,就姐妹俩过活不说,这一胎还生了俩娃娃,奶水不够的话,怕是养不好。”稳婆搓了搓手:“能不能去个人,搭把手?这也算行善积德了。”
江清荷最近都琢磨着去村子里多走动,让更多的百姓看到女学的好处,所以机会难得怎么能拒绝,叫了个会开奶的女学学生,亲自跟着稳婆去了小村。
稳婆前面带路,江清荷看到端着瓦罐进屋的莺歌,有些面熟但没敢认,当初在青牛县女学里,自己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只是见过林执事几回,这姑娘挺像林执事身边的丫环。
“姑娘啊,你阿姐可好?我求了女学的人来啦。”稳婆在大门口扬声。
莺歌听到女学两个字手一抖,险些把瓦罐里炖好的鸡汤摔了,回头看着门口站着的稳婆和两个年轻的姑娘,松了口气。
她是真怕遇到熟人,幸好年轻的姑娘自己不认识。
把瓦罐放在旁边,快步往门口来,用围裙擦了擦手,打开门:“婶子真是个大善人。”
“不算啥,女学那些个姑娘们说不要钱,我怕你姐那瘦弱的身子骨奶水不足,快把人带进去吧。”稳婆笑呵呵的说。
莺歌仔细看了江清荷,确认不认得才请她们进屋。
屋子里收拾的干净,但血腥味儿还是有些的,林君颜生产后太累,迷迷糊糊睡着了,在她里侧,两个襁褓包着两个小娃娃,也睡得香甜。
江清荷看到林君颜的时候,如遭雷击的愣在原地。
认不出来莺歌情有可原,可女学的林执事啊,那可是第一批青牛县女学学生心目中的恩师啊。
虽然不能说破败,可这院子小的可怜,屋子里就和寻常百姓家里一般没什么摆设,曾经那个指点无数学生,学识渊博的林执事,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简直让江清荷无法接受!
“二姐,醒一醒。”莺歌轻声说:“请来了开奶的人。”
林君颜缓缓地睁开眼睛,当她看到江清荷的时候,本就苍白的脸色就更白了。
“婶子,我这边还需要点儿通草,您手里有吗?”江清荷强压下内心的慌乱,笑呵呵的拿出来铜钱递给稳婆:“麻烦您老帮找来点儿行不?”
稳婆赶紧推开了江清荷给的钱:“我家就有,这就回去拿,不要你钱。”
看着稳婆快步离开了,江清荷才快步来到床边,哽咽的握住了林君颜的手:“林执事,你这是怎么了?”
莺歌脑瓜子都嗡一声!
怕什么来什么!这不是要了二小姐的命吗?!
林君颜缓缓地吸了口气:“只是生了孩子,快别哭哭啼啼的,没想到当年的学生都到这边了。”
“我现在是宝庆女学的山长,当年那些一起从青牛县出来的姐妹们都奔赴各地女学了,我学得不好,来这里了。”江清荷抿了抿嘴角:“林执事,跟我去女学吧。”
林君颜拍了拍江清荷的手背:“等出了月子的,是要找点儿事情做才行了,别大惊小怪也别打听。”
江清荷连连点头,能在这里遇到曾经的恩师,打听什么?照顾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