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饭吃完,萧祈玉和萧策去了苏家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身残志坚的陆德明正在挥毫泼墨的画画,郑泽也没闲着,仔仔细细的看着船图。
萧祈玉看到陆德明的时候,眉头拧成了疙瘩。
这就是自己那心比天高的外祖家做下的好事!
朝廷不缺一个南学道,可南学道是朝廷命官,代表着天家的颜面,陆德明落到这个下场,朝廷上下会如何想天家?又如何想姜家?
看得出来陆德明和郑泽都十分入迷,两个人便在门外站着没进来。
良久,郑泽突然出声:“德明兄弟,我给你卜一卦可好?”
陆德明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除了左手还在外,都废了,将来没什么好期待的了,若不是苏老夫人伸以援手,自己就算是恨姜家恨到发狂,也没有一丁点儿指望能报仇的,但现在不同了!他得等,等苏老夫人对姜家出重手,而自己的存在就是姜家怎么都抵赖不掉的罪孽。
郑泽笑着走到陆德明身边,看着他的画作,竟是大鹏鸟,虽然左手的笔力还不够,可也让这幅画挺传神的:“我素来不愿意给人卜算,百年岁月不过弹指一挥间,有什么好计较的呢?不过德明兄可以破例。”
陆德明无法言语,一笑算是回应。
“我断你三个月内得偿所愿,半年以后一切都落幕,会得到最好的安置荣养,而你的晚年在画作上必是一绝,更会着书立说。”郑泽说着,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陆德明的肩膀。
陆德明苦笑着摇头,他只把自己当成苏家大局上的一颗棋子,一颗想要报仇的棋子,荣养和着书立说,根本就没想过。
啪啪啪!
击掌的声音传来,郑泽和陆德明看向门口,两个人赶紧过来跪倒见驾。
萧策双手扶着陆德明:“本王佩服郑大人的本事,这断语可把时间算的很紧啊。”
陆德明感激萧策的救命之恩,又要跪下,萧策扶着他的力度都大了许多:“好了,陆大人该知道,你不单单牵着本王的心,也牵着皇上的心,受苦了。”
萧祈玉知道萧策为啥要击掌提醒,毕竟郑泽的提点太明显了,有逼迫圣裁的意图,但自己想要动姜家的心思一直都有,不过是在等待时机,这时机虽还算不得多成熟,但送到眼前了。
萧祈玉抿了抿嘴角转身进屋,坐在暖榻上,两只手扶着膝盖:“陆大人放心,朕此番亲来,便是接你回京的。”
陆德明跪下来,老泪纵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来呜呜的声音。
萧祈玉缓缓地吸了口气:“朕会为你做主的。”
陆德明摇头,爬起来从自己的桌子上拿过来厚厚一摞写好的纸,双手捧到了萧祈玉面前。
萧策接过来转手交给萧祈玉。
萧祈玉看着上面那东倒西歪的字迹,内心激起了惊涛骇浪,陆德明到底要花费多少心血才能收集到这些消息啊。
姜家确实留不得了。
陈瑜屋子里热闹的很,郑月娥带着妯娌和孩子们在这边,三个闺女也在这边。
女眷凑到一起聊起来都是过日子和孩子。
陈瑜笑眯眯的听着。
每个人都对生活有着自己的规划,陈瑜不用多操心,这些个闺女媳妇们的日子过的都很省心,也就只剩下福娘和兰娘的婚事还没尘埃落定,福娘好说,婚期都定下来了,倒是兰娘守口如瓶的架势,让陈瑜多留意了她几眼。
苏家兄弟几个都在书房,说着家里和外面的事情,苏谦修带着绍礼和竹隐坐在旁边听着,这些是苏家的未来。
富贵双全的苏家,从不曾松懈过一丝一毫。
后半夜,郑月娥张罗着大家都休息,委实怕陈瑜太累了。
等这些人走后,汪婆子带着寻梅进来伺候陈瑜洗漱、歇息。
萧祈玉回到苏家,执意是要住在陈瑜屋子旁边的小房间里,这里曾经是他养病的地方,也是距离陈瑜最近的住处。
陈瑜看得出萧祈玉没有睡意,拿了一罐好茶放在桌子上:“要跟奶奶说说话吗?”
“嗯。”萧祈玉笑着说:“奶奶累了就躺在旁边,我好多话要说。”
陈瑜坐下来:“不累,我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祈玉几次,舍不得睡,在京中过的可好?”
若非亲人,若非关心,谁会问一国之君日子过的好不好?
萧祈玉看着陈瑜:“都还好,该做的也都能做的好,就是想家,想您,盼着您快些去京城住下来,那样祈玉就不会想着、念着,可见不到了。”
“再等等,奶奶在外面多走动几年,好好看看咱们祈玉的江山,回头去了京城也能住得安稳。”陈瑜语重心长的说。
萧祈玉从袖袋里拿出来一卷册子,递给陈瑜:“奶奶,您看看。”
陈瑜很自然的接过来,打开第一页就忍不住皱眉了,抬头看萧祈玉。
“姜家的九族。”萧祈玉淡淡的说:“其中也有母后和我。”
陈瑜把册子放在桌子上,端起茶小口喝着,一盏茶喝完,陈瑜才问:“是到时候了吗?”
“本来我想给他们一条生路,但勾结朝廷命官,收纳长夷人训练死士,敢囤粮和开采铁矿,私造兵器,哪一条都是死路,留不得了。”萧祈玉说。
陈瑜垂眸,自己想要动姜家,但知道的真不多,萧祈玉把姜家九族都成了名册,其要动手的心思是不会更改了。
“祈玉啊,姜家翻不起大风浪,你该想一想如何杀一儆百。”陈瑜说。
萧祈玉坐稳了皇位,但是私下里蠢蠢欲动的人不在少数,所以要让姜家展现出来最大的价值,也是对朝堂最大的保护,在属于萧祈玉的肱股之臣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之前,有些人还不能动,否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对刚刚稳定下来的大越国是重创。
萧祈玉何其聪明,立刻就明白了陈瑜的意思,拿起茶壶给陈瑜斟茶:“这倒是没想过的,奶奶是发现了什么吗?”
陈瑜点头:“望京府的知府有问题,姜家在麒麟山上的动作必是看在他眼里的,而姜家的网织那么大,一个知府算不得什么,拔出萝卜带出泥,别到最后反而被掣肘了。”
萧祈玉若有所思的垂眸。
“逼那些蛀虫把吃进去的加倍吐出来,再施恩放他们致仕荣养,断了他们盘根错节的关系,完全架空起来的人,就没什么大能耐了。”陈瑜说。
萧祈玉笑了:“您想的周到,反倒是我想的不周全了。”
陈瑜给萧祈玉斟茶:“耐下性子来,你不着急,定有沉不住气的,等一个好时机才行。”
而且,这个好时机,应该不会太远了,这话陈瑜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