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元家之后李恒之前在贺林晚面前的那股子趾高气扬唯我独尊的气势立马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恒拿眼睛一眼一眼地往慕知真身上看,可怜巴巴的。
慕知真被他盯了半天之后,终于叹了一口气停下步子:“阿恒,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李恒眨巴眨巴眼睛:“表哥,今天的事情你能保密不告诉我哥吗?”
慕知真看了他一眼:“你想瞒着他?”
李恒苦着脸点头:“能瞒一日是一日么?”
慕知真被他气笑了:“你觉得能瞒得住?现在你瞒着不肯说,等到贺姑娘拿着你写的欠条找上晋王府的时候你能想象得到后果吗?”
李恒听慕知真提到贺林晚,原本那一副蔫头蔫脑的可怜相瞬间就被一脸凶恶替代:“贺林晚这丑丫头,他要是真敢去晋王府,我就让她有去无回!”
慕知真闻言不由得皱眉,正色道:“阿恒,这事儿原本就是你不占理,若不是你先招惹贺姑娘,贺姑娘后来又何必非要与你为难?现在你非但不知错,还想着要找贺姑娘的麻烦,我不知道这几年长琴是如何管教你的,竟然让你养成了如今这一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霸道蛮横性子!”
李恒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说到霸道蛮横,我哥认第二,我敢认第一?我这不是跟他学的吗?怎么就不见你教训他?果然连表哥你也是柿子只挑软个儿的捏!”
慕知真听清楚李恒的嘀咕之后又好气又好笑:“你跟他学的?我认识他这么多年,可没见过他像你这样窝囊的时候。李小恒,连吃喝玩乐你都能输给人还敢说是跟你哥学的?你到他面前说一个试试?”
李恒闻言立即缩了缩脖子。
慕知真看到他这样,无奈的摇了摇头:“事到如今只有两个解决办法。”
李恒立即抬头竖起了耳朵。
慕知真不急不缓地道:“第一个办法就是去贺家找贺姑娘赔礼道歉,用别的将梅园给换回来……”
慕知真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恒果断地否决了:“不行!要小爷跟那个丑丫头赔礼道歉,小爷以后还怎么在京城混啊?下辈子也不可能。”
慕知真似是料到他不会同意,闻言声音都没有顿一下就接着说道:“第二个办法就是跟我去你哥面前认错,争取宽大处理。”
李恒不太乐意,不过也知道确实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他犹豫再三之后小心翼翼地问:“表哥,以你对我哥的了解,他……他这次会怎么修理我?”
慕知真作势想了想,然后温声宽慰道:“不会有什么大事,左右你这次还不至于会像当年扔八皇子进池塘的那一次那样被断胳膊断腿的。”
李恒闻言,小脸立马白了。
憩园,位于京城西城门外五里小松山下,以前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破园子,荒废得如同志怪小说里鬼魅出没的凶宅,两年前被一个姓沈的商户买下之后大力修整,现如今已经成为了京城最大的斗兽场。
慕知真带着李恒过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午时,园子里最热闹的时候还没有到,慕知真却已经大老远的就听到了从园子里传出来的擂鼓声和呐喊声。
慕知真打从外面打量了一下黑瓦白墙殊瞧着十分朴素的园子,转头疑惑地问李恒:“你哥在这里?瞧着不像会是他喜欢的地方啊?”
慕知真才回京没多久,虽然耳闻过憩园这个地方却没有来过,今日是在路上遇见李恒和元淳才去了元家。
李恒无精打采地道:“你不知道有个词儿叫做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吗?等进了里头你就知道了。”
守着憩园大门的门房已经看到了李恒和慕知真二人,那门房显见像是认得李恒的,立即就小跑着过来了,冲着两人行礼之后,却不是来迎二人入内的。
“郡王,您怎么又过来了?世子之前发话了,不让您进憩园的。小的要是敢放您进去的话,怕是会被世子爷扔到斗场上去的。”年轻的门房很是为难地说。
李恒在外人面前还是那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他斜睨了门房一眼道:“小爷可不是自己来了,小爷是带我表哥来的,你要不要进去问问我哥让不让我们进去?”
门房闻言仔细看了慕知真一眼,立即就笑道:“哟,小的狗眼不识泰山,这位爷可是慕家大少爷?”
李恒撇嘴道:“算你还有点眼力劲儿,还不快去通报一声。”
门房眯眼笑道:“既然是慕公子来了,哪里还要小的通报?慕公子请。”门房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慕知真微笑颔首,抬步进门。李恒立即跟了进去,那门房看了李恒一眼,终究还是没有再拦着这位小祖宗,只殷勤地跟上前去给他们带路。
慕知真一进门就明白了之前李恒说的那句“败絮其外,金玉其中”的意思,比起从外面看起来的平庸朴素,这园子里头可谓是别有洞天。园子被装潢得十分华丽,让慕知真觉得自己不是来了近郊的斗兽场,而是到了那位皇孙贵胄的私家园林。
门房将慕知真和李恒带到一个雕梁画栋的三层小楼前道:“世子就在栖凤楼三楼。”
李恒摆手不耐烦道:“我带表哥上楼就行,不用你了。”
门房便笑着躬身道:“那小的就先退下了。二位爷请。”
慕知真点了点头,给了打赏,打发他离开了。
栖凤楼附近,那擂鼓声和呐喊声更近了,不过等进了栖凤楼里外头的嘈杂声反而小了,整栋楼里也安静得很。
李恒熟门熟路地带着慕知真上了楼,一边还不满地对慕知真小声抱怨:“你也知道我哥那人,毛病忒多。跟人说话要离着人至少三步远,洗个澡要换三池子水这种事情就不说了,还特娇贵!说什么听不得太吵闹的声音,我们府里伺候他久了的人一走出来别人都以为是哑巴。”
话虽然是这么说,李恒上楼的时候却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整个栖凤楼都是李毓的地盘,所以慕知真和李恒除了在一楼的大门处遇到了两个守门的之外一路上没有遇到半个人。
原本以为三楼也没什么人,不想两人才走到三楼就看到敞开了门的大包房里起码有十个人,只是气氛似乎有点奇怪,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
李恒皱了皱眉,冲着慕知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蹑手蹑脚地靠近前面的包房,趴着门边儿悄悄往里看,慕知真也有些好奇的走了过来,想看看里面的人是怎么回事。
栖凤楼整个三楼就只有一个大包房,十分宽敞且装饰华丽,正对着门的方向是一溜儿九扇雕花大窗,现在这九扇大窗都是开着的,从外面传来了擂鼓声吆喝声还偶尔夹杂着一两声震天响的兽吼,原来外面就是斗兽场,坐在栖凤楼的三楼往斗兽场看视野十分宽阔。
只是现在这包房正中站着七八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将视野给挡住了大半,那七八个大汉此刻正相互间悄悄使着眼色,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出声。
离着这几个大汉大约五六步远的地方摆了一张黄花梨木镂雕欢喜佛嵌云母的贵妃榻,榻前站着一个梳着望仙髻,身穿茜红色纱衫,蜜合色纱挑线缕金拖泥裙子的少女,这少女生得肤如凝脂,眉目含情,身段袅娜,端地是一个极有风情的绝美佳人。而此刻美人儿正微微低着头,神色略有些不安地往榻上坐着的少年看去。
那张华贵的贵妃榻上斜倚着的少年左手支着自己的下颌,食指在唇上轻轻点着,他完全无视屋子里凝滞的气氛,注意力似乎都在外面的斗兽场上。
从门口的位置往里看,只能看到少年的半张侧脸,不过即使只是半张侧脸也可以看出少年有一张十分俊美的脸。
突然,窗外传来了几乎能震破人耳膜的欢呼声,擂鼓声响彻天际,一声霸气十足的狼嚎在这些喧嚣声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少年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微扬似乎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时刻注意着他的神色的美貌少女看着他的脸愣怔了一瞬,红着脸微微低下头之后再抬头的时候脸上的紧张之色也微微放松了些许,笑着对少年道:“恭喜世子,这场银狼又赢了呢。”
少年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恩,这场押注是多少?”
少女仔细想了想,回道:“您这场下注五百两,除去本金和给园子里的抽成,大概能赢回八百六十两左右。”
少年朝美人轻轻勾了勾手,美人便上前一步却没有坐到榻上去,而是跪在了贵妃榻前的脚踏上。少年的右手轻轻挑起了美人发髻上那根金镶玉八宝攥珠步摇上长长的流苏,温醇懒散的声音略带笑意:“都赏与你买簪子戴了。”
美人脸色微红,看着少年的目光痴缠含情。不过她似是习惯了少年的出手大方,闻言便低声道了一声谢。
他们二人一个赏得不疼不痒,一个收得习以为常,正尴尬地立在屋子中央的几个大汉却是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八百两银子,在京城西城那地界儿,都能买下个一进的小院子了,这位爷却是说赏就赏了。难怪世人都道晋王世子是个败家子。可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得上辈子烧高香了才能遇上一个不把银子当银子的败家子当主子啊。
李毓像是才发现屋子中间站的这些人,摆手让美人起身,转过头来施舍地看了他们一眼,微蹙着眉问:“你们刚刚说什么来着?安北岳想要与我的银狼斗一场?”
众人看到他的正脸,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去。
与晋王世子风流纨绔的名声齐名的是他那俊美至极的容貌,李毓生得极好,尤其是他那双眼睛,漆黑如墨玉,看着似乎眼中含情仔细看又似乎透着几分凉薄无情。若是含情,那目光便温柔得能让您心甘情愿的沉溺其中,若是无情,又好似你就是在他面前卑微地祈求他多看你一眼,他也会无动于衷地当你污了他的眼。
那几个汉子当中一个像是打头的,硬着头皮道:“我们公子不是想要与您的银狼斗,而是想让他手中的雪豹与您的银狼斗一场。”
李毓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不重要。他想拿什么当赌注来着?”
那汉子咽了一口口水,看了那美貌少女一眼:“我们公子说,若是您赢了就把雪豹给您,再加五百两银子。若是您输了,就……就让凤予姑娘陪他一晚。”
凤予不安地看向李毓,不过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咬了咬唇低下了头。
李毓闻言偏头想了想,然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地笑了,他转头对凤予道:“安北岳拿一头豹子和区区五百两银子就想要从我这里把你要去,你说我是出于怜悯他同意呢还是让他从哪儿来滚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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