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
功是功，过是过。
祁同伟虽然有可能立下大功，但该说的问题，还必须说清楚。
在李维民看来，祁同伟如果犯了错，必须施以惩戒，以免下次再犯。
可要是有人故意陷害祁同伟，那就是在打自己的脸，绝对不能轻易算了。
必须让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
“同伟，先把赵瑞龙和那个什么网络文章的事情放在一边，你现在跟我说说，那份群众倡议书是怎么回事？”
“什么群众倡议书？”祁同伟一脸的茫然。
“看样子，你是真不知情。”李维民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材料，摆在桌子上。
“自己看看吧。”
祁同伟打开只看了几眼，就知道又是郑西坡的杰作。
和网上的文章相比，这份倡议书要短很多，但基本没有引用古文，大致描述了自己在京州和吕州工作时期，在经济建设上的成绩。
并以此为由，认定自己是政府一把手的最佳人选，理应担任新任汉东省长。
倡议书的后面，还有几页纸，全是密密麻麻的签名，粗略估计一下，至少有两三千人之多……
汉东省即将出现人事大变动，虽然已经是官场上公开的秘密，但普通老百姓是很少有人知道的。
郑西坡的消息来源，除了陈岩石之外，不会有第二个人。
“老书记，我对此真的一无所知，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份倡议书，您能不能告诉我，是谁送上来的？”
“告诉你也没有关系，是原汉东省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陈岩石，
他把这份倡议书送给了一些革命前辈，那些前辈又签上名，送到了阁老那里。”
李维民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又道：“据我所知，你认识那位陈岩石老同志，而且你们的关系，还比较密切。”
祁同伟刚打算说沙瑞金也认识陈岩石，而且还是养父子呢，关系比自己密切多了。
但转念一想，这事汉东有很多人知道，应该瞒不过李维民，无需自己多言。
更何况高育良曾经交待过，千万不能说的太透，要让李维民自己去判断。
于是改口道：
“我和这位陈老确实很熟，甚至还差点成了他的女婿。
我在汉东大学念研究生的时候，曾经和陈老的女儿谈过恋爱，但因为一些原因，毕业后没多久，就被迫分手了。
另外，陈老的儿子是我晚几届的学弟，交道打的比较多，彼此关系非常好。
再加上陈老廉洁奉公，退休后还为老百姓打抱不平，是个出了名的清官。
因此我对他很尊敬，节假日的时候，会经常去探望他。”
“照这么说，陈岩石念着你的好，想帮你升官，所以自作主张做了这件事？”
“有这种可能。”
“会不会有人利用陈岩石，故意要害你？”
祁同伟想了想，回道：“这我不敢断言。”
“陈老是个热心肠，人缘非常好，无论在官场还是民间，都有大量的朋友，成分鱼龙混杂，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
这个回答接近满分。
既没有说有人要害自己，又在不经意间，提到了“官场”二字，留给李维民很大的遐想空间。
李维民对此也很满意。
他深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道理，所以事情一出来，就把陈岩石的社会关系摸了个透。
最后得出结论，此事无非就是两种可能。
一是祁同伟自己做的。
二是沙瑞金做的。
既然种种迹象表明，祁同伟对此毫不知情，那罪魁祸首是谁，还要说么？
这个道理自己能想到，祁同伟也一定能想到。
但祁同伟却绝口不提沙瑞金的名字，说明他不想把事态扩大，让自己为难。
这小子不错，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能忍辱负重，识大体顾大局，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可造之材……
念及于此，李维民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轻轻拍了拍祁同伟的肩膀。
“同伟，让你受委屈了，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去我那里吃个饭吧。
你建华大哥应该也快到了，到时候你们哥俩喝上几杯，把话彻底说开，再好好合计一下今后的打算。”
……
在李维民家里，赵建华听完祁同伟的话后，顿时一脸的气愤。
他和祁同伟不一样，并非直接关联人，所以说起话来无需顾虑太多，而且还故意夹枪带棒。
“很明显，这就是沙瑞金干的好事，他咋这么坏呢。
同伟和他无冤无仇，充其量就是政见有所出入罢了，居然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难道他想毁掉同伟的前程吗？
这样的人，要是让他当了省委书记，汉东省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大哥，不要生气嘛，我琢磨着，这应该不完全是他的本意，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
一听这话，赵建华起了念头，心道，莫非是老领导让他这么说的，打算息事宁人？
便带着征询的目光，转头看向李维民。
李维民淡淡笑了笑，道：“建华，你这弟弟真的彻底成熟了，很是识大体顾大局，他在替我着想呢。”
“确实。”赵建华点了点头。
“这几年，同伟的进步速度太快了，胸襟气度更是非凡，我自愧不如。”
“建华，我刚才已经表扬过他了，你就别再夸了，小心这小子得意忘形，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祁同伟笑着道：“老书记，瞧您说的，我又不是只猴，哪来的尾巴？”
赵建华则道：“我看你就是只猴，是只无尾猴，否则的话，怎么会猴精猴精的？”
“就算我是无尾猴好了，可你是我大哥，那不也是只猴吗？”
“哈哈……”
李维民被逗乐了，发出爽朗的笑声，又道：
“你们哥俩就别斗嘴了，还是谈谈正事吧。
建华，出了这件事之后，不少领导都被惊动了，汉东接下来的局面，也可能会出现变化，你自己是怎么打算的？”
赵建华心里和明镜似的，既然李维民能有此问，就说明所谓的变化，十有八九和自己有关。
省长应该当不了了，或许会被调离。
甚至不排除祁同伟直接上省长，自己原地不动的可能。
要说心甘情愿，那肯定是假话，官场上谁不想进步啊？
但这种事不是自己可以做主的，反正必须接受，不如主动一些更好。
那样的话，即使老领导把自己调走，也会有个过得去的交待。
“老书记，无论出现什么变化，我都会端正态度，无条件接受您和组织的决定……”
……
祁同伟刚回京州，李维民就把电话打到了汉东省委，要求认真调查那篇文章的问题，还祁同伟一个清白。
沙瑞金听说后，长舒了一口气，马上又开始头疼了。
预想的三种可能。
最坏的结果，是和祁同伟结成死仇，没有出现。
最好的结果，是李维民不予追究，也没有出现。
现在不上不下的，反而更令人纠结。
无论如何，那篇文章是陈岩石经手的，真要认真调查起来，自己很难置身事外。
唉，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沙瑞金想来想去，最终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那就是动用自己的资源，拼尽全力，将祁同伟送上新任汉东省长的宝座。
因为只有这样。
才能保住，自己省委书记的位置。
才能证明，自己压根没有暗算祁同伟的想法。
那篇文章造成的一切影响，全都是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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