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谈判
“好吧，我承认我太年轻了。”李浩然愣了两秒钟之后，“既然你是我的客户，你就是我的上帝，我将竭诚为上帝服务。”李浩然起身，翻箱倒柜，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杯沿带着黄色茶垢的瓷杯，用开水冲洗了几遍。
无论冲洗几遍，黄色的茶垢还在。袁建国实在是看不下去，自己找了一个一次性纸杯，把李浩然递过来的那个瓷杯扔到了垃圾桶。
李浩然也不生气，呵呵笑了一声，把袁建国带来的茶叶放在纸杯里，又按照流程冲洗了两遍。最后，把开水冲到杯子，端到袁建国前面。
袁建国叹了口气，“好杯配好茶，喝这样的茶，用这个纸杯……”纸杯喝茶，那是最原始最低端的喝茶方式。他从来没有尝试过。
就算是再好的茶叶，泡再好的茶水，喝在嘴里，依然没有感觉。喝茶喝的就是意境，就是感觉。袁建国后悔浪费了一包好茶。
但总比喝开水要强。
喝了几口，时间过了几分钟，谁也没先开口。沉默。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什么也没干，好像也干了一些什么。相互揣摩对方的心思，相互试探对方的底线。沉默就是最好的方式，观察就是最好的方法。
“老大，一大早跑到我办公室，不是为了专门喝茶来的吧。”还是李浩然忍不住首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说呢？”袁建国故作深沉。他就等李浩然开口。这就像战斗，一方先出招，试探对手的深浅虚实，但先出招的人往往就会先失时机。
“老大，你也知道，我的业务范围仅限调查一些合法合理合规的行为，所以，老大，你跟嫂子之间有什么恩怨情仇需要我解决吗？”
“滚。”袁建国真想把纸杯朝李浩然扔过去，如果李浩然现在还是他手下的话，他一定会这么做。
“那还是你有了情人，需要我摆平的？这个收费，我们可不低。当然，对于昔日的领导，我一定会打到最低折。你明白的。”
忍住。袁建国赶紧放下纸杯。他怕一生气，真的会把纸杯扔过去。扔在那张大头脸上，用茶水浇个满头。
“就算是吧。”袁建国深吸一口气。他可以先把底牌亮出来。跟聪明人不需要太多的花招。“好吧，如果接受我的建议，你可以得到一笔钱。”
“当然，没收入我可不干。”
袁建国没理会，继续说道：“钱的数目并不算太多，但足以维持你半年的收入，且完全可以喝得起水之星。”
“听起来还算不错。”李浩然笑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我入职心缘咨询工作室以来收入最多的一笔钱。”李浩然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好像这笔钱有点烫手。”
“烫手？”
“恐怕你要的也并不是家庭纠纷这么简单？”
“你说呢？”袁建国笑了笑。他盯着李浩然，盯着李浩然那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的脸。据说，棱角分明的脸，也一定是追求公平正义、文明和谐的性格。只要李浩然说出他心中想说的话，他就一定会顺着李浩然的意思往下说，说到他不好意思拒绝为止。
但李浩然好像识破了他的计划。李浩然以同样坚定的目光回迎上来，如同一个武士，面对飞机大炮或者说是冲锋枪的威胁，哪怕是生命的威胁，依然勇敢亮出剑迎了上来。
“好，那我们开始签约。”李浩然从茶几底下掏了半天，掏出几张皱巴巴的合同文书。“我们可以在合同说明，我们业务合作的范畴，仅限于家庭信息咨询。如果你想用高价购买家庭信息，就算是嫂子的，或者是你的，我都一定可以做到。百分百做到。”
李浩然说完，还煞有介事地从茶几底下摸出一支笔，在合同上签名。更让袁建国可笑又可气的是，李浩然拿出的那支笔，居然还没水，李浩然在合同上划了老半天，居然连一个字也没划出来。最后，李浩然还抬头，装出一副着急上火的模样，向袁建国问道：“有笔吗？麻烦借个笔？”
“借笔？”袁建国一把抓过茶几上的合同文书，扔进垃圾桶。“家庭信息咨询？你怎么想的？脑子装的是浆糊吗？”他不得不生气，不得不发火。这个孙子在他面前装疯卖傻，一点也不配合他的工作。
一点也不。
袁建国不得不提醒李浩然，“你很清楚，我想要让你做什么？”
“做什么？”
“破案。法令酒吧枪击案，合兰别墅凶杀案。”袁建国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浩然突然笑了，后背倚在沙发椅背上，拿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
“我还真以为你和嫂子有家庭野史，需要我这个昔日的手下帮忙摆平的呢。”
袁建国看着李浩然那一脸的坏笑，突然明白过来自己是上了眼前这个酒鬼的当。本来他想逼李浩然先说，先秀秀肌肉，展示力量，可到最后还是自己没忍住，先把自己的底裤露了出来。又花又红的底裤，如同某个地方中年男人的标配。
露底裤就露底裤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袁建国只能继续说下去，“我想要让帮忙调查这两个案子。”
“两个大案。”李浩然看上去悠闲自得，“重案组的人一定是加班加点，忙得晕头转向。”
“最可恶的是，陈忠还下了死命令，限期破案，不然让我们全卷铺盖走人。”
“嗯，陈忠的死命令，卷铺盖走人。”李浩然又重复了一遍。
“所以，你不帮忙一下吗？”
“帮忙？”李浩然笑了笑，“可卷铺盖走人又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帮忙？”
“刚才你也说了，你可以得到心缘咨询工作室开张以来最大一笔收入。”
“不，不，你说得不对。”李浩然摇着头，一本正经地纠正，“那是我入职心缘咨询工作室以来最大的一笔收入。”
“怎么样？”袁建国兴奋得搓着双手，看来金钱还是有用处的，最起码它可以让一个酒鬼振兴奋精神开始工作。
“怎么样？”李浩然把双手往木沙发的椅背上一搭，翘起了二郎腿，“不怎么样。没兴趣。我又不是警察，而且也没到没酒喝的地步，我为什么要赶这趟浑水？”
袁建国激动热情的心，就像泼了一盆冰冰凉凉的冷水，“这样啊，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失望，但不死心。第一个回合失利，并不代表战斗失败。他的底牌可不止一张。
“一点兴趣也没有。”李浩然重复一句。
“嗯，是什么原因让昔日破案如命的酒鬼神探厌恶了破案？”袁建国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因为局里把你开除？你怀恨在心？”
“规定就是规定，喝酒不破案，破案不喝酒。我没意见。”
“那是因为你现在没有警察的身份，所以你才对破案没兴趣？这个问题好办，只要你破得了这案子，我一定向上头申请，重新让你回到警队。”袁建国拍着胸脯。能不能让李浩然恢复警察身份，他没把握，但让李浩然拥有一份稳定并且能够养活自己的工作，这点他倒能办得到。警察局里那么多工勤岗，只要李浩然愿意，他一定可以安排。
“没兴趣。”李浩然依然不感兴趣。
“那你需要什么？”
“什么也不需要，我对目前的生活状态很满意。”
“嗯。”袁建国盯着这个就像从垃圾桶里出来的酒鬼，打出最后一张底牌。他相信这张底牌，一定会让李浩然同意。
袁建国定了定神，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假如我可以让林寻义案重启调查呢？”
李浩然的眼神顿时僵住，仿佛被施了魔法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