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着山的别墅。
一位两鬓苍白,头顶秃发的老人正眯着眼睛在灯光下夜读。
面容苍老,胡须修理的却很整洁,就连衣服和裤子也是一般,丝毫没有过多的皱褶,而且有皱褶的地方仿若一直都是那里,看起来宛如崭新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衣服一般。
老旧的花镜右侧垂下一根金色的细链,目光阅读着书籍,显得精神抖擞,不见疲色。
眼角纹路很柔,却也像是用久的布,上面出现皱褶和脏色。
手中书籍是一本拿过诺贝尔文学奖项的《米格尔街》。
英国移民的一位作家所着。
书翻到尾页,老人又是翻了回去,干瘦的手指落在第一篇文章上。
波顿先生。
“你在做什么呀,波普先生“
“嘿,孩子!这个问题提得好,我在干一件叫不出名堂的事。“
手指划过这两句话上,老人苍老的脸上出现笑容,皱起的褶子将他的情绪一览无遗,他很开心。
“铛铛铛。”
轻轻的敲门声想起。
老人放下书,扶着高与天花板齐平的书架起身,伸手熟悉而又重复的抚了抚衣服。
这是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动作,重复了很多遍,已经成为下意识的身体动作。
“父亲。”
门开,一位穿着同样整齐,温文尔雅的男人站在门前,其容貌干净帅气,年过中年,腹部却没有丝毫赘肉,显得很是精壮。
看两人的模样,显而易见,便是父子。
门前站着的是,李佳航。
从农村白手起家的一代商业大能,公司虽然不能够和企业鼎立的鼎立集团相比,但能在首都立足,也足以见得李佳航公司的实力,以及他本人的能力。
书房里面的是他的父亲,李思远。
这个村子里面的下乡知青,是一个有学问的人。
在那个时代考上了大学,就已经足以证实他的学识渊博。
在那个时代里,上了小学都是一门邻里邻居羡慕的事。
更别提大学这个更高层次的学府。
只是,很可惜的是李思远没有拿以学历做事求职,反而窝在农村做了半辈子的农民,老来得子,生了李佳航。
李佳航继承了李思远的聪明脑袋,并经过李思远的悉心教导和为人的影响,于大学之后创业,获得了成功。
可以说,李思远作为父亲,是李佳航的人生导师。
李思远脾气好,平时爱好读书下棋,听听古典音乐,在村子里的时候,没事就去配那几个一起长大的伙计下下棋,排遣一下身心。
上了岁数,经历过李思远年轻时的人都在村里头亲切的称他为老李头。
李思远将老花镜摘了下来,微微揉着眉心,自嘲不已:老了老了,看会书都头晕眼花的。
“让你准备好送给老乡的礼物都安排的怎么样了?”
李思远让开身子,微弓着腰,转身再度坐在书房的那个座位上,微闭着眼睛,让自己舒适一会儿。
“都放在客厅了,明天一早,老张他们会送过去。”李佳航站在李思远身后,为他揉着太阳穴的位置,轻声说道。
李思远点头,闭目嘱咐道:“还是那老几家,这几年人该有的走,该糊涂的糊涂,看谁家困难就多送点,拿点钱贴补一下,条件好的就少拿一点,别让他们的上进心被消磨了。”
李思远的性格一向恩怨分明,还愿意瞎操心,一个老好人的性格。
有故交和恩情,一切好说,恩一定偿,有交一定帮忙。
但若是有仇,那么这辈子都不会再高看你一眼,即使有权有势,或者是穷困潦倒。
“您那几个发小呢?”
李佳航看了看李思远的腿,担心的说道:“刘医生检查说,您的腿最近得好好养养,有些累着了,要不我明天替您送去。”
“嘿,能有多大事。”
李思远笑着摇头,说道:“走两步道无碍的,我们这几个从小到老的家伙命好,还能活到现在,也没个两年活头了,趁此机会,能多见一面是一面。”
人老了,周围人迹变迁,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走了,难免想的多,情绪变得惆怅。
李佳航没有勉强,继续在李思远背后按着他的太阳穴。
不会有人想到,在外界的霸道总裁在家里会听从老父亲的命令,且照顾人的动作还那么熟练。
“对了,刘医生呢?”
李思远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私人医生来着,岁数大了,说忘了就忘了。
“他们在治疗那两个晕倒在地上的人。”
李佳航淡然回答,揉着李思远太阳穴的手微微一顿,语气稍有变化,道:“据刘医生所说,他们两人的伤势很重,骨骼错位,内脏上也有损伤,不过同样,他们的身体也异于常人,按照估计,明天早上他们可能会醒来。”
李思远露出笑意,道:“醒来就好。”
李佳航犹豫了一下,贴在李思远耳边,道:“父亲,他们的身体我看了,都是积年累月的伤痕,有可能身份有所异于常人,您看......”
站的高,望的远。
李佳航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救过来的那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好人还是坏人。
好人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坏人是救命之恩,恩将仇报。
“我知道。”
李思远浑然不在意,摆了摆手,说道:“救都救了,还想着那么多就累了。”
李佳航苦笑,道:“父亲,您今天怎么突然想着救人的事呢。”
李思远忽然想起《米格尔街》里面波顿先生那句话。
“我在干一件叫不出名堂的事。”
“叫不出名堂?”
李佳航微怔,只觉得这句话貌似在哪里听过,徒留脸上茫然的神色。
“对,就是这样。”
李思远的腰板似乎直了很多。
李佳航无言,但还是遵从父亲的指示,心中还是打算建立起一道防线,防备一下。
毕竟,听刘医生说。
那一个华夏人和外国人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太多,非常危险。
这么危险的人,不防备一下。
李佳航心里始终放心不下。
.......
首都环线外。
一辆越野车上,车上唯有一人,就是司机。
黑色的衣裤不显得紧身,却被他的肌肉蓬了起来,清晰可见他的肌肉轮廓。
短发被梳起时尚的头型,轮廓分明的脸颊显得很是冷漠。
口中咀嚼着一块口香糖,一双内敛精光的眼睛环视着周围的夜色,宛如黑夜里潜伏的巨虎。
“报告,九号没有发现犯罪团伙成员踪迹。”
九号退开车门,随手带着一根手电,昼亮的灯光扫过,眉头一皱,口中平静的说道。
在他左耳处,一块细小的高端设备正固定在那里。
“九号,目标人物受伤严重,追捕任务难度降级,目前由你一人执行追捕任务,可有异议。”
生冷淡漠的声音在他耳中响起。
九号神色一如既往,仿佛将生死置之身在,淡然道:“报告,没有异议,保证完成任务。”
“其他人执行其他任务,寻找到该团伙成员之间的联系。
九号,你们务必保证这次行动的成功,将危险从华夏根除。”
“报告,明白。”
“三号报告,犯罪团伙成员所乘车辆被弃在郊外。”
“九号,听见了么?”
“报告,听见了。”
“他们受伤严重,跑不出多远,沿被弃车辆周围二十里地搜索,主要搜索地有山林、农作物地、村庄,同时,三号,你调查周围监控,筛选可能出问题的车辆,将他们乘坐交通工具逃脱的几率降到最低。”
“三号收到。”
“九号收到。”
“执行任务。”
“是。”
.......
夜深,不平静。
以往郊外漆黑的大地上,有很多车驶过,一束束灯光仿佛要晃瞎人的眼。
半夜,有农民起夜,眯着眼睛看向自家的庄稼地,突然之间揉了揉,瞪大了眼睛看着来自庄稼地的灯光,忍不住一声:“卧槽。”
农民睡意全无,转头找来找去,最终拿着砍柴用的斧子回了屋,大叫一声:“婆娘,咱家地里来小偷了,我去把他赶走,他么的,敢偷我的东西。”
正躺在土炕上睡觉的农村妇女一听,吓了一跳儿,穿上衣服就起身,道:“我也去。”
“你一个娘们去干啥,挠人啊!”
农民颇为不屑,拿起手电筒,拎着斧子穿着大布褂就出了门,道:“俺走了。”
“小兔崽子,敢偷爷的东西,看老子不收拾你。”
远远的,声音传了过来。
“簌簌......”
穿梭在将要长成的农家地里,农民胆子很肥,拎着斧子横冲直撞,一门心思找到那个小偷。
农民种点地不容易,就指望着这点地养家糊口呢。
现在有个小偷惦记,跟惦记他的救命钱有什么区别。
别看农民速度很快,大大咧咧的,但庄稼的根叶却是损伤的很无。
可见,他也是小心翼翼的。
但,只可惜,等他到了之后,却是找不到了那个拿着手电筒的小偷。
连灯光都没了。
“草泥马的。”
灯光照着土地上。农民呸了一声,骂骂咧咧的。
心中着实郁闷,不过还好,庄稼没有什么损伤,仿佛没人来过一般。
农民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怎么想到没人来过这个词。
这般一想,他发现好像这里的庄稼好像真就没人来过一样,目前还有痕迹的只有自己身后。
“嘶。”
顿时农民感觉有点冷了,斧子手电往怀里一抱,匆匆回家去了。
仿佛身后有什么野兽在跟着一般。
回到家后,他还有些不放心自家地,蹲在门口,拿着斧子守着庄稼地。
只要再有灯光从庄稼地里传出来,他一定还敢过去。
虽然还有点害怕。
这片村庄的出口。
九号从黑夜中走了出来,身上还沾着草叶和枯草,鞋上也不免还沾着泥巴。
唯独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
“报告,没有发现目标任务。”
“收到,继续搜索。”
“是。”
“九号,你目前仪器还没到,我让六号给你送去了热量检测眼镜和其他装备。”
“好。”简洁明了。
“站在原地不要动,我快到了。”
“好。”
.......
后半夜了,月亮的光芒更加璀璨。
灯光熄灭了。
不论城市还是农村,这个时间,该睡的,不该睡的几乎都睡了。
在这个人声安静的夜里。
池塘有青蛙在鼓动着腮子,声音跌宕起伏。
树上有夏婵嘶鸣,地上有蛐蛐歌舞。
蚊虫也不甘寂寞,于空中飞翔,完全融入黑夜中,想要冲破蚊帐的阻碍,吸食新鲜的血液。
巨大的动物被禁锢在动物园。
不然,他们也不会甘于寂寞。
这是属于唤醒的时间,人类休眠,其他生命重新担当主宰的时间。
如此短暂。
但,今天的夜里。
还有一个脚步声伴随而至。
他仿佛没有方向,也没有目的,乱走。
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在这个沉睡下去的夜晚,这个脚步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警惕。
“九号。”
“在。”
脚步声停下,似是认真倾听。
“岭东村马路边的杂草中也干枯的血迹,目测存留时间和目标人物失踪时间相差不到半小时。”
“检测DNA了么?”
九号俯下的身抬了起来,仰头看着一个方向,眼前不知何时佩戴了一个类似墨镜的眼镜,看起来很是诡异。
岭东村的方向,应该是这个方向。
“目前正在送往检察院,不过血液中成分流逝干枯,需要时间确定是否属于目标人物。”
“岭东村检查了么?”
“我们也不确定目标人物是否在那里,这是属于九号你的任务。”
“明白,我马上过去。”
“一切小心,时间过去了这么久,目标人物可能恢复伤势,具备反击的能力。”
“收到。”
交谈完毕,九号淡然的走向那个方向,脚步声渐渐消失,重新融入黑暗中,只留身后蛙声、蝉鸣颂起。
.......
清晨,天边刚刚出现一抹鱼肚白的颜色,天色还没有彻底明亮。
天上那轮明月的影子还在残存,就像依依不舍一般。
临山的别墅前,来了一位客人。
他穿着黑衣黑裤,鞋上还沾着泥土,抬起冷漠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别墅。
身后山下,烟筒中有炊烟袅袅升起,散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农村人普遍起得早,睡得也早。
当然这仅限于年纪老的人,年轻一代的人恨不得睡到第二天的晚上。
九号看向院里随意停着的一辆车,微凝,三号昨天报告自然他也听过。
眼前这辆车就是那份报告里最夺目的。
首都集团老总李佳航的车。
九号冷漠的眼睛微眯,报告上说,李佳航的父亲李思远也回来了。
李思远,也是出过名的人。
拿过乐于助人的锦旗,在他们的记载中,李思远是个好人。
但这个好人有个特点。
那就是乐于助人,救死扶伤。
只是,这个特点有点引人注目啊!
九号抬头一看,眼镜收了起来,背包紧紧的束在腰上,腾然一跃,按在别墅大门顶端,仿若没有重量一般。
门上有电流起,流窜而动。
九号却是无恙,因为他手上有一个手套。
翻身越过,抬头一看,却是神色一凛。
一位穿着练功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老人正拿着一柄木剑看着他,缓缓停下动作,穿着布鞋的脚步迈进。
“佳航啊,家里来客人了,准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