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缙和钟绅两个人拦住赵云打斗。赵云挺枪便刺,钟缙当先挥大斧来迎。两匹马相交,战斗不到三个回合。赵云一枪刺中钟缙,使他落马,然后抢路离开。钟绅背后持着戟追了上来,马尾相衔,那戟只在赵云身后的位置晃动着。赵云急忙拨转马头,恰好和钟绅的马胸相撞。赵云左手用枪隔开对方的画戟,右手拔出青釭宝剑砍去,连着头盔一起砍掉了一半,钟绅落马而死,其余人马都四散奔逃。赵云得以逃脱,望长坂桥而走。在逃亡的过程中,赵云听到后面喊声大震,原来是文聘率军赶来。赵云到达长坂桥时,人困马乏,见张飞挺矛立马于桥上,赵云大声喊道:“翼德救我啊!”张飞回应道:“子龙快点走,追兵我自己来对付。”
赵云骑马经过长坂桥,行二十多里,看见刘备与众人在树下休息,便下马伏在地上哭泣。刘备也哭了。赵云喘息着说:“赵云有万死之罪,但还比不上糜夫人身受重伤,不肯上马,投井而死,我只好推倒墙掩盖她的尸体。然后怀抱着公子,冲出重围,幸亏依靠主公的恩德才得以幸免。刚才公子还在怀中啼哭,现在没有动静,恐怕是难以保全了。”说着便解开衣服查看公子,原来阿斗正在熟睡,没有什么动静。赵云大喜道:“幸好公子没有什么事。”双手递给刘备。刘备接过阿斗,将它扔在地上,说:“为了这个小子,差点损失了一员大将!”赵云赶忙从地上抱起阿斗,哭着拜谢说:“我即使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主公的恩情!”。后来有人作诗道:“曹操军中飞虎出,赵云怀内小龙眠。无由抚慰忠臣意,故把亲儿掷马前。”
说起来,文聘引军追赵云,追到长坂桥,只见张飞倒竖着虎须,瞪大了双眼,手持蛇矛,站在桥上。又看见桥东边的树林里,尘土飞扬,疑似有伏兵,他便勒住马,不敢再前进。不一会儿,曹仁、李典、夏侯惇、夏侯渊、乐进、张辽、张合、许褚等人也赶到了。他们见到张飞怒目横矛,屹立桥上,还怀疑是诸葛孔明的计谋,都不敢靠近。于是他们停下来,排成一字战阵,摆在桥的西边,派人去通知曹操。曹操听说后,急忙上马,从阵后赶来。张飞瞪圆了眼睛,看到后面的军队有青罗伞盖和旄钺旌旗,推测是曹操心怀疑虑,亲自前来查看。于是张飞就厉声大喊道:“我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决一死战?”声音响亮如巨雷,曹军听了,个个心惊胆战。曹操急忙下令去掉伞盖,回头对左右说:“我曾听关云长说过:‘翼德在百万军中,就像探囊取物,能够轻易取下上将的首级。’今天和他相遇,不能轻敌。”说着,张飞又睁大了眼睛,大喊一声:“燕人张翼德在此!谁敢来和我决一死战?”曹操看到张飞这样气度非凡,有些想要撤退的意思了。张飞看到曹操的后军在动,便挺起矛,又喊道:“战又不战,退又不退,究竟是为什么?”喊声还没停止,曹操身边的夏侯杰惊得肝胆碎裂,倒撞于马下。曹操便掉头就走。于是,所有的军队都朝着西边逃跑。正是:黄口孺子,怎闻霹雳之声;病体樵夫,难听虎豹之吼。一时弃枪落盔者,不计其数,人如潮涌,马似山崩,自相践踏。后人有诗赞道:“长坂桥头杀气生,横枪立马眼圆睁。一声好似轰雷震,独退曹家百万兵。”
曹操听说张飞的威名,非常害怕,立刻调转马头朝西边逃走,头上的冠簪都掉了,披头散发地奔逃。张辽和许褚追上来,拉住马缰绳。曹操惊慌失措,张辽说:“丞相不要惊慌。只是一个张飞,不值得如此恐惧。我们现在回军杀过去,可以擒住刘备。”曹操的神色稍微平复了一些,于是命令张辽和许褚再次回到长坂桥探听消息。
接着,张飞看到曹军一起退走,不敢追赶。他迅速叫回了先前跟随他的二十多名骑兵,解开了马尾上的树枝,然后回来见刘备,告诉他拆断桥梁的事情。刘备说:“我的三弟勇猛是勇猛,可惜在计谋上有所欠缺。”张飞问他原因,刘备说:“曹操多谋。你不应该拆断桥梁,否则他肯定会追赶过来的。”张飞说:“他被我一声大喝,倒退了好几里路,怎么还敢再追呢?”刘备说:“如果不拆桥,他会怀疑我们有埋伏,不敢进军。现在你拆了桥,他会认为我们没有兵力,一定会追来的。他有百万大军,即使要渡过江汉,也可以填补河流而过,怎么可能会害怕一座断掉的桥呢?”于是刘备他们立刻起身,从小路斜着走向汉津,朝着沔阳的方向前进。
后来,曹操派张辽、许褚去打探长坂桥的消息,回来报告说:“张飞已经拆断桥梁离开了。”曹操说:“他拆断桥梁离开,是因为心中害怕。”于是他传令下去,让一万军队赶紧搭建三座浮桥,今晚就要通过。李典说:“这可能是诸葛亮的诡计,我们不应该轻率前进。”曹操说:“张飞只是一个勇士,怎么可能会有诡计呢!”于是传下号令,迅速进军。
说到刘备,他正在靠近汉津的路上,却突然发现身后烟尘滚滚,鼓声震天,呐喊声震地。刘备说:“前面是大江,后面是追兵,怎么办?”他急忙命令赵云做好抵抗的准备。曹操下令对军队说:“现在的刘备就像锅里的鱼,掉入陷阱的老虎;如果我们不能在此时抓住他,就像是放了鱼回到大海中,放走了老虎回到山里一样。众将士们必须拼尽全力前进。”众将士听从了命令,一个个斗志昂扬,紧追不舍。忽然,从山坡后面传来了鼓声,一队军马飞奔而出,大声喊道:“我们在这里等了你等很久了!”领头的将领手持青龙刀,骑着赤兔马,他就是关羽。关羽从江夏借了一万军马,听说了当阳长坂大战,就特地从这条路赶来截住曹军。曹操一看到关羽,就立刻停马回头对众将说:“又中了诸葛亮的计谋!”于是传令大军速速撤退。
关云长追赶了十几里路,就掉转回头回来保护刘备等人到达汉津。此时,已经有船只在等候,关羽请刘备和甘夫人、阿斗上船,坐好后问道:“二嫂嫂怎么不见了?”刘备告诉他在当阳的事情。关羽感叹道:“在许田打猎时,如果听从我的意见,就没有今天的祸患了。”刘备说:“那个时候我也是‘投鼠忌器’啊。”正在谈论的时候,忽然听到江南岸战鼓大鸣,船只像蚂蚁一样顺风扬帆而来。刘备大惊,船只靠近后,只见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人站在船头大声喊道:“叔父别来无恙!小侄得罪了。”刘备看了看,原来是刘琦。刘琦过船哭拜着说:“听说叔父被曹操所困,小侄特意来接应。”刘备大喜,于是与刘琦合兵一处,放船继续前行。
在船上,正在诉说自己的情况时,江西南方向上又有一艘战船摆开阵势,乘风响着哨子而来。刘琦惊讶地说:“江夏的士兵都已经全部到这里来了。现在有战船拦路,不是曹操的军队,就是江东的军队,该怎么办呢?”刘备走上船头看了看,只见一人穿着绸巾道服,坐在船头上,原来是孔明,背后站着孙乾。刘备急忙请他上船,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孔明回答说:“我自己到了江夏,先派云长在汉津登陆地接应。我料定曹操一定会来追赶,而你们一定不会从江陵来,一定会斜着取汉津;所以特意请公子先来接应,我自己则前往夏口,集结军队前来相助。”刘备非常高兴,把军队合并一处,商议如何打败曹操。孔明说:“夏口城很险要,有很多钱粮,可以长期守卫。请主公先到夏口屯驻。公子回江夏整顿战船,整理军备,形成夹击之势,可以对抗曹操。如果我们一起回到江夏,那么势力就变得孤单了。”刘琦说:““军师的话很有道理。但我的意思是请叔父暂时先到江夏整顿军队,等一切都准备好了再回夏口。”刘备说:“贤侄的话也很好。”于是留下关羽,带着五千军队守卫夏口。刘备、孔明、刘琦共同前往江夏。
却说曹操看到关云长从旱路引军截出,怀疑有伏兵,不敢追赶;同时又担心水路被刘备在江陵抢先占领,于是夜以继日地率军前往江陵。荆州治中邓义和别驾刘先早已得知襄阳的情况,料想无法抵抗曹操,于是率领荆州的军民出城投降。曹操进城安抚百姓已经就绪,释放了韩嵩的囚禁,加封他为大鸿胪。其余官员各有封赏。曹操与众将商议:“现在刘备已经投效江夏,恐怕会和东吴结盟,这样不利于我们,应该采取什么措施来击败他呢?”荀攸说:“我们现在大举出兵,派使者前往江东,请求孙权在江夏一起猎狩,共同擒杀刘备,然后分割荆州的领土,永结盟谊。孙权一定会感到惊疑,然后来投降,这样我们的事情就成功了。”曹操采纳了他的计策,一面发出通牒,派使者前往东吴;一面组织马步水军八十三万人,并假称有一百万人,水陆并进,船只和骑兵并排前进,沿江而来,向西连接荆、峡两州,向东接蕲、黄两州,与赛栅联络,总共跨越了三百余里。
话说江东孙权在柴桑郡屯兵,听说曹操大军已经到了襄阳,而且刘琮已经投降,现在又连夜兼程攻取江陵,于是他召集众谋士商议如何守卫。鲁肃说:“荆州与我们相邻,地势险要,人口富庶。如果我们占领了它,这是成为一代帝王的条件。现在刘表刚刚去世不久,刘备又正好刚被曹操打败,我建议去江夏吊丧,然后说服刘备让他率领刘表的军队,与我们同心协力,共同击败曹操。如果刘备欣然从命,就可以成大事了。”孙权听了很高兴,就答应了鲁肃的建议,派鲁肃带着礼物前往江夏吊丧。
另一方面,刘备到达江夏,与孔明、刘琦一起商议对策。孔明说:“曹操势大,我们很难抵抗,不如前往东吴投靠孙权,以求支援。让南北两方交手,我们就可以在中间取得利益,这样不是很好吗?”刘备说:“江东人才极多,必定有深谋远虑,怎么可能容忍我们呢?”孔明笑着说:“现在曹操引领着百万大军,占据了江汉地区,江东怎么可能不派人前来探听虚实呢?如果他们派人前来,我就借一艘快船,直奔江东。我凭着一张能言善辩的嘴,就可以说服他们南北两军应该互相吞并。如果南军获胜,我们可以一起攻打曹操,夺取荆州;如果北军获胜,我们就可以趁势攻打江南。”刘备说:“这个想法是很高明,但是我们怎么能让江东的人来呢?”
正在谈论间,有人来报说江东孙权派鲁肃来吊丧,船已经靠岸了。孔明笑着说:“大事已经成功了!”于是问刘琦:“以前孙策去世的时候,襄阳有没有派人去吊唁?”刘琦说:“江东与我们家有杀父之仇,怎么能够通过吊唁礼仪来表示友好呢?”孔明说:“那么鲁肃的到来,不是为了吊丧,而是为了探听军情的。”于是对刘备说:“鲁肃来了,如果问起曹操的动向,主公只推说不知道,当他再三询问的时候,主公只说可以问诸葛亮。”计策商量好了之后,派人去迎接鲁肃。鲁肃进城吊唁刘表,收下了礼物,刘琦请他和刘备见面。礼物送过后,邀请他们进入后堂饮酒,鲁肃说:“我早就听说皇叔的大名,可是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今天终于有幸得以相见。真是非常高兴。听说皇叔与曹操会战,一定知道他的虚实:请问曹操的军队大约有多少人?”刘备说:“我军力微将寡,听到曹操的军队来了就跑,根本不知道他的虚实。”鲁肃说:“听说皇叔用诸葛孔明的谋略,两次火攻把曹操吓得魂飞魄散,何曾说过不知道他的虚实呢?”刘备说:“除非问孔明,才能知道其中的详情。”鲁肃说:“孔明在哪里?我愿意求见一面。”刘备就让人去请孔明出来相见。
鲁肃见到孔明之后,问道:“向来仰慕先生的才能品德,可惜一直未能拜会;今天有幸相遇,想了解当前的安危情况。”孔明回答:“曹操的阴谋我已经全都知道了,只是现在的力量无法抗衡,所以只能先避开他。”鲁肃问:“皇叔就打算留在这里吗?”孔明回答:“我与苍梧太守吴臣之间有旧情,打算前往投靠他。”鲁肃说:“吴臣兵力微薄、粮食不足,自己都无法保护自己,怎么会容纳得下别人呢?”孔明说:“虽然吴臣的地方不适合长久居住,但现在暂时依赖他,有别的打算。”鲁肃说:“孙将军治理六郡,兵力充足,粮食充足,而且非常尊重贤才和礼遇士人,江东英雄大多都归附他了。我的建议是,派遣心腹人物前往东吴结交,共同谋划大事。”孔明回答:“刘备和孙权二人没有旧情可言,恐怕会白费口舌。而且我也没有别的心腹可以派遣。”鲁肃说:“您的兄长现在在江东担任参谋,常常盼望着能与您见面。我很愚钝,愿意与您一起见孙将军,共同商议大事。”刘备说:“孔明是我的师傅,不能轻易分离,怎么能去呢?”鲁肃坚持邀请孔明同行。刘备假意不同意。孔明说:“事情很紧急,请准许我前往。刘备才同意。于是鲁肃告别了刘备和刘琦,与孔明一起登上船,朝着柴桑郡前进。正是:只因诸葛扁舟去,致使曹兵一旦休。
不知道孔明此行将会如何,让我们拭目以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