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过去,顾念之没有得到路近的回复,霍绍恒也没有继续跟路远发短信了。
他收起手机,跳下下面的地下室将那几个被打折了腿的人都绑了起来。
等他上来的时候,已经听见门口有何之初的声音:“开门。”
顾念之讶然回头,“何少?这么快就来了?”
她走到门边,将反锁的门打开。
何之初穿着一身黑色制服,长身玉立地站在小会客室门口。
潋滟的桃花眼里冰霜一片,清逸俊美的脸上雾霭沉沉。
不过在看见顾念之的第一眼,他眼底的冰霜悄悄消融了。
“念之,你没事吧?”他的嗓音依然清冽冷漠,听不出来什么起伏。
顾念之笑弯了眉眼,“没事没事,你来了就没事了。”
她错过身子,让何之初走了进来。
关门的时候,她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外的情况。
微微一愣。
只见好几个跟何之初穿同样黑色制服的人已经将这所中式庭院里的人都看管起来了。
顾念之眼尖,看见了那个给他们开门带路的年轻女佣,白衣黑裤,站在大门口的位置瑟瑟发抖。
在那姑娘的视线看过来之前,顾念之轻轻关上了小会客室的门。
转过身,见何之初正站在已经晕迷的老人面前,背着手,问站在一旁的霍绍恒:“这是怎么回事?”
霍绍恒摆了摆手,先带他去看了那个地板可以活动开启关闭的地下室,说:“你看下面。”
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何之初能看见地下室里横七竖八躺着几个彪形大汉。
他们的腿和胳膊都以奇怪的角度支楞着,一看就是被人打折了。
何之初眯了眯眼,“这些人是被你们打的?”
顾念之抢上来说:“是我打的!我被这个老家伙……”
她指了指趴在地上的老人,“就是他,骗我进来,用这个玩偶娃娃和一封信诱惑我,掉到那边的地下室!幸亏彼得先生警醒,跟着我一起跳了下去。”
“地下室里密封得很好,很快氧气几乎耗尽,我和彼得先生都晕过去的时候,这些男人跳下来了。他们拿着棒球棍要我们的命!我只好自卫!”
何之初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说:“念之,你觉得你这番话到了法庭上,有几个人会相信你?!”
“还是大律师呢,借口找得这么拙劣,以后出去别说你曾经是我学生。”何之初抬起手背,蹭在鼻子下方轻咳一声,眼风不经意地扫了顾念之一眼,正好见她移开视线的时候,又偷偷回眸看他一眼。
那目光既孺慕,又赧然。
何之初心下微怔,感觉怪怪的。
顾念之红着脸笑道:“……如果上法庭,我会再修饰一下我的说法。”
刚才她确实说得错漏百出。
霍绍恒本人就在这里,完全把他排开的说辞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
反正霍绍恒现在的身份是前克格勃成员,现任苏联驻华外交官。
这样的人,身手肯定不错。
她是欲盖弥彰了……
顾念之心念电转,又说:“我是不想彼得先生牵扯进来。他是苏联外交官,不想引发两国的外交纠纷。”
这种挽尊挽得不错。
霍绍恒在旁边不动声色听着,说:“我们苏联人从来就是能动手的,绝不多话。总不能看见自己喜欢的女人掉下陷阱都无动于衷。”
何之初没有理他,目光看向了小会客室中间那张桌子上放着的玩偶娃娃,轻轻“咦”了一声。
这娃娃跟顾念之小时候喜欢玩的玩偶娃娃几乎一模一样。
但他知道这个玩偶娃娃只是赝品,真正的玩偶娃娃在他家里……
何之初淡漠着脸走了过去,戴上白手套,伸手去抓那玩偶娃娃。
和顾念之一样,他居然没有把娃娃拿起来。
何之初又用了点力,桌面似乎发出咯噔一声轻响,玩偶娃娃被他凌空拽了起来,几根摇摇晃晃的塑胶线从玩偶娃娃的裙底露了出来。
而桌面上,原来玩偶娃娃站立的地方,出现一个小圆洞,圆洞里有一个简单的机械装置,用电池驱动。
霍绍恒指着这个装置说:“就是这东西,顾律师一拽这玩偶娃娃,那边的地板就自动打开,顾律师就是从那边掉下去的。”
也就是地下室的方向,正好在何之初站的对面。
何之初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是这老头?”
他回头看向顾念之,轻声问道:“你认识这里的人吗?”
顾念之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不认识。”
“不认识你也敢进来?”
何之初责备道:“……随便什么屋子都敢进,什么东西都敢碰。吃亏了吧?活该。”
这种恰到好处的斥责驱散了顾念之的尴尬和不安,她皮皮地一笑,说:“何少,我再也不敢了,你还是看看这里怎么善后吧……”
她指了指趴在地上已经晕过去的老头说:“他开始挺嘴硬的,说我们是入屋袭击他。后来我说要报警,他就软下来了,承认他是一时色迷心窍,想对我不轨,打算出一大笔钱跟我私了。”
“他想的美。”何之初冷哼道,“你没答应吧?”
“我当然不会答应啊。”顾念之摊了摊手,无奈地说:“可是……你知道的……我们确实动手了,虽然是自卫,但法律上也有防卫过当一说,我担心如果他找个好律师,我们还是会有麻烦。”
何之初扯了扯嘴角,讥嘲道:“现在知道怕了?那你到这来做什么?”
他看了看手里的玩偶娃娃,总举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封信,想起刚才顾念之也说,那个老人是用玩偶娃娃和一封信诱惑她……
是什么信呢?
何之初放下玩偶娃娃,打开了信封。
信封里什么都没有,只除了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
何之初疑惑地拿出照片看了一眼,顿时呆住了。
那张照片上有三个人。
其中两个他还是认识的,不,或者说,是眼熟,看过照片。
那是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
他母亲秦素问小时候经历过一场惨烈的车祸,在那次车祸里,她不仅失去了自己的父母,也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后来外祖父和外祖母的照片,还是他父亲何承坚为了讨好妻子,千方百计从他们入职的学校弄来的登记照。
何之初小时候就看见过这两个人的照片,所以一眼认了出来。
不过这两人也就罢了,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外祖父和外祖母中间坐着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跟顾念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当然,也跟秦瑶光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何之初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颤声问道:“……这人是谁?难道是秦瑶光?!”
秦瑶光怎么会有童年时期跟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在一起的照片?!
可是不对,秦瑶光明明是整过容的……
“这人是谁?!她肯定不是秦瑶光!”何之初又斩钉截铁说道。
顾念之有些心慌,下意识想逃避。
她看了看霍绍恒,慢慢往他身边蹭过去。
何之初眼见她居然想跑,不假思索地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如北极寒冰寒彻入骨:“……说!这人到底是谁?!”
霍绍恒也握住顾念之的手,对何之初寒声道:“放开她!”
顾念之被两个男人左右拉扯,十分害怕这俩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胳膊扯断了,连声说:“冷静点!你们冷静点!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
何之初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潋滟的桃花眼里雾气顿生,弥漫在他如春水般动人的双眸里。
霍绍恒沉着脸,将何之初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将顾念之拉着护在自己身后,说:“这人是谁,我们也不清楚。”
顾念之躲在霍绍恒身后,才觉得安全一些。
她的心还是扑通扑通跳着,几乎要蹦出嗓子眼了。
她探头看去,见何之初本来就白皙的面庞变得如寒冬积雪一般,既白又冷,只有他的眼眸是黑的,而且出其的黑,黑得深不见底。
“……何少,你冷静点。我也是看见这张照片的翻拍版之后很是惊讶,才被他骗进来看原版的……”
顾念之惭愧地说,“不然怎么会着他的道?”
他们找的这三个人,第一个是养老院里的同事,和蔼可亲,虽然知道的不多,但是把所有知道的情况都和盘托出。
第二个是得了老年痴呆症的老妇人邻居,给了他们关键消息。
因此到了第三个忘年交朋友这里,顾念之就下意识觉得这个人会给他们更多有用的消息。
人的思维惯性就是如此。
有一有二就有三。
对方也恰好在这里出手,打了个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好在顾念之跟着霍绍恒一起行动,就算有这种意外,他们也能自救。
最厉害的人,不是任何时候都能算无遗策的人,当然,这种人根本不存在。
最厉害的人,是在环境变化的时候能够随机应变保全自己的人。
这种人才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何之初不知道顾念之他们怎么会正好找到这里,但知道他们肯定不是“恰好”过来的。
哪有那么多巧合?
不过是有人在处心积虑地绸缪规划。
何之初按捺住狂跳的心绪,又仔细看了看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三个人态度亲昵自然,一看就是一家人。
两个成年男女既然是自己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那和他们亲亲热热坐在一起的小姑娘,还有谁呢?
何之初久久地看着这张照片,恍然间,抬头看了看顾念之。
她不好意思朝他笑了笑。
丰润饱满的菱角唇弯了起来,大大的眼睛也弯成一轮月牙,正好跟照片上那个小姑娘的笑重合起来了……
一个念头闪进何之初的脑海。
如同霹雳闪电般在他心头炸响,轰得他体无完肤遍体鳞伤,所有的支撑和信念在这一刻全数崩塌。
何之初踉踉跄跄后退两步,碰到身后的桌角停了下来。
他有些惶然地转过身,不敢再看顾念之的眼睛,更不敢直视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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