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秘法》的存在是当年大庆可以定国的资本,光是此秘法,便足以镇压天妖一族,使它们七百年不敢妄动。
若《紫阳秘法》无法再镇压妖邪的消息一旦泄露,此时本来就蠢蠢欲动的天妖一族恐怕会倾巢而出,天下自此会大乱。
在朱姮蕊的心中,《紫阳秘法》的重要性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的,但凡妖邪,便没有不受秘法所克,除非陆执遇到的‘河神’并非妖邪、水鬼。
陆执细想当夜情景,那‘河神’黑气缠绕,身上半点儿生气也无,分明早就已经非活物。
“总之这‘河神’来历诡异,不是一般的邪祟。”
朱姮蕊怀疑,这‘河神’恐怕是皇室中人,且极有可能是生前血脉力量觉醒,并且修习过《紫阳秘术》的人。
唯有皇室的血脉,才有可能在身亡之后,对于《紫阳秘术》有一定的抵御之力。
只是此时人多耳杂,陆执并不准备在这会儿就将这些事说给她听。
《紫阳秘术》对‘河神’无效之事虽说令陆执母子心疑惑,但最为奇怪的,是姚守宁了。
姚家除了一个柳并舟来历非凡之外,柳氏、姚翝都只是普通人罢了,可是姚守宁却身怀特异之处。
她的血液力量非凡,对妖邪有克制作用。
当天夜里,陆执的《紫阳秘术》对‘河神’无效,是借了她血的力量才将那‘河神’重创。
除此之外,她似是拥有言出法随的力量。
无论是破幻境,还是危难之时阻止‘河神’刺他的那一剑,都展示出她非凡之处。
这令得陆执想到了传闻之中,早就已经灭绝的一个神秘传承。
不过据陆执观察,姚守宁对自己的状况好像懵懂未知。
“唉。”
姚守宁听陆执说完‘河神’之事,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反倒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姚婉宁的脸,只是此时的姚婉宁额心处那粒朱红小痣颜色更深,且那痣内红气与她命运紧紧纠缠,使她难以摆脱,让姚守宁说不清姐姐的未来究竟会如何。
朦胧之间,她隐约觉得姐姐可能会有两个结果。
——这个结果可能是一好一坏,取决于某种决择。
这个念头一起,她再要细想,却又觉得全无头绪线索。
“等此间事了之后,我要查出‘河神’身份。”
有了这两个朦胧的猜想,姚守宁精神一振。
至少事情并不全然是往坏的方面发展,还留有一线生机,因此决定先从已知的线索查起。
陆执点了点头,转而将话题引了回来:
“你提到的南安岭的佘氏一族,隐藏在何处?”
他这话音一落,姚守宁便笑得眼睛弯弯,露出狡黠之色。
其实‘南安岭佘氏’一族的存在,是她从苏妙真身上的那道意识处听来的,可这样的话却没有办法跟陆执说。
从预感来说,她感觉苏妙真身上的那道隐藏的意识并没有说谎,但她只知道这蛇窟位于南安岭,具体在哪个位置,却又不大清楚。
若是在她与陆执提起交易当日,他要问起这个问题,她是答不出来的。
不过此时她却气定神闲,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黑蛇皮取了出来,递交到了陆执的手上:
“具体隐藏在何处我不清楚,不过我有这个东西。”
她说完,将那黑蛇皮递了过去。
那蛇皮之上萦绕着淡淡的妖气,陆执接过之后,便想起了当日姚守宁说过关于孙神医的话,问了一声:
“这就是那包药引的皮?”
她点了点头:
“孙神医身上的妖蛊与你出于同源,这蛇皮应该与佘仙一氏也有瓜葛。”
南安岭佘氏不止欲害陆执,同时也设计害自己的姐姐,如今留下这一段蛇皮,也算是留下祸引。
陆执知她心意,点了点头,取了蛇皮唤大狗来闻。
那黄飞虎似是闻到了蛇皮上的妖气,目露凶光,就在这时,陆执似是看到了姚守宁眼中的犹豫之色。
“怎么了?”
他捏着蛇皮,问了一声。
姚守宁面现踌躇之色,不知该不该将自己的不详预感讲给陆执听。
不过二人已经有过合作,算来如今也是捆在一根藤上的蚂蚱,陆执先救柳氏,后帮姚婉宁驱赶‘河神’,甚至受了伤,隐瞒自然是不太道德。
因此她只顿了半晌,仍是决定将自己的预感告诉他:
“我总觉得,你这一趟南安岭之行,可能不会如愿以偿。”
她这话一说完,陆执还没开口,只见正与姚翝说话的老叟已经直起了身,目光之中闪过精芒,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中似是包含了不少的东西,有惊疑、有探究,同时还带着一丝隐匿的激动与欣喜,直到姚守宁看得后背发毛,下意识的闭了嘴,问陆执: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
陆执摇了摇头,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恰好见到了那老叟正与姚翝说话的样子。
哪怕是并没有瞧见先前的一幕,但陆执也猜想得出来,必定是那老叟听到了姚守宁说的话,转头看了她一眼。
但这老叟非同一般人,他若有心隐藏行踪,一般人应该是发现不了他的窥探才是,却没料到姚守宁如此敏锐,应该是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执问了她一声。
姚守宁却没有回答,反而还在盯着那老叟看,听到陆执问话的时候,悄悄将头往陆执的方向偏了一下:
“我总觉得他看了我一眼。”
她感应极其敏锐,虽说那老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随即将视线收回,甚至与他说话的姚翝恐怕都没有察觉到面前的人走了神,但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想起那老叟看她的目光,姚守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他姓徐,出自神武门,算是我的一位长辈,目前正替我镇压体内的妖蛊。”
陆执问了话没有得到回应,便唯有先前这位徐叟的身份说了出来:
“你可以唤他徐先生。”
说完,他不欲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又问:
“你跟我说说,你觉得我此行不会如愿以偿是什么意思?”
他说完,定定的盯着姚守宁,等她回应。
与陆执也打过两回交道,姚守宁也大概摸清楚了几分他的性格。
既然他已经回答了自己的问题,那么必然不允许她逃避,她也就压下心中的疑惑,说道:
“我觉得你解除妖蛊一事不会这么顺利。”
她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有些不妥,怕陆执以为自己说这话是触他霉头,连忙又解释了一句:
“剿灭蛇窟应该是没有问题,就是拔除妖蛊……”
说到这里,姚守宁顿了顿。
她剩余的话没有接着往下说,但陆执已经猜到了她话中未了之意。
“……”
他捏着那黑蛇皮,沉默了半晌,姚守宁隐约感到有些不安,正欲安慰他两句:
“我的预感也不见得很准……”
陆执低垂下头,幽幽的道:
“妖蛊无法拔除的话,我还会失去神智吗?”
“……我不知道。”姚守宁话虽是这样说,但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信任。
她的目光肯定不真诚,因为陆执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骗子。
“我真的不知道……”她又强调了一声,陆执已经转过了头:
“不管如何,先剿灭蛇窟再说。”
皇室对于天妖一族的记载之中,要想拔除妖蛊,就得剿灭下蛊的妖族血亲,以血亲怨力为引,引出中蛊之人体内的妖魂。
他话音一落,将手中握着的黑蛇皮凑到了黄飞虎的鼻尖前。
那大狗子嗅了嗅,将那气味记入心中,接着像是有所察觉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汪汪汪——’
犬吠声响起,其他被牵引的狗也跟着发出咆哮声。
陆执将手里的黑蛇皮往段长涯丢了过去,冷声吩咐:
“让狗闻。”
蛇皮一一传递,闻到的大狗都发出吼叫。
不多时,数条大犬都准备妥当,待陆执一声令下,便撒啼飞奔。
姚守宁同来的作用只是为了领路,使陆执减少搜山的时间,以避免蛇窟中妖邪趁乱逃走而已。
现如今有了黑蛇皮的存在,自然便不再需要她领路,反倒她若同行,还会拖累其他人前进的步伐而已。
因此陆执令罗子文留下,送她回到凉亭之中,等待众人归来便行。
姚翝本身也是为了保护女儿安危才来,自然也一并留下。
三人返回凉亭之中等候,凉亭内还留有其他接应并照看马匹的人,见到几人退回来,也并不诧异。
亭内铺了坐的软垫,姚守宁坐下之后突然开口:
“罗先生——”
罗子文愣了愣,接着露出笑容:
“姚二小姐不用如此客气,直接唤我子文就行。”
他长相斯文,气质儒雅,一笑起来令人好感倍增,仿佛使人觉得十分亲切,容易对他放下戒心。
姚守宁闻听此言,也大方一笑:
“你比我年长,我就唤一声罗家大哥。”
罗子文微微颔首,道:
“姚二小姐可有什么疑问?”
他应该没有预知能力,但那双眼睛却像是格外透彻,可以看进人的内心。
姚守宁说道:
“罗大哥也不用叫我姚二小姐,直接唤我一声守宁就可以。”她说完这话,才直言发问:
“我看到世子身边有位姓徐的先生,世子说来自神武门,可以拔除他身上的妖蛊。”她说到这里,又有些好奇:
“什么是神武门啊?”
“守宁!”姚翝本来开始听她与罗子文闲聊,互相拉近关系的时候还未出声,哪知听到这里,不由喊了她一句。
姚翝其实也对那老叟来历颇为好奇,‘神武门’之名他也从未听闻过,不过既然那老叟来历神秘,且跟在世子身边又是为了解除妖蛊而来,说不定涉及了一些隐秘。
他的女儿向来娇生惯养,性情活泼且又天真无邪,贸然问出这样的话,恐怕会惹人不悦。
罗子文笑了笑,安抚似的看了姚翝一眼:
“姚大人不用着急,守宁小姐为人坦荡,且与世子乃是好友,说给她听也无所谓。”
他极会察言观色,为人处细也十分仔细。
虽说姚守宁让他直唤名字,但他想到陆执与她之间异常的亲近,仍是极有分寸的称了一声‘守宁小姐’,既显亲近,又不失尊敬。
只是姚翝听到这话,心中有些怪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正欲开口之间,却听罗子文说道:
“若说到‘神武门’的最初,得从七百年前说起。”
七百年前,太祖朱威于梦中得仙人授以《紫阳秘术》,最终剿灭天妖一族,成立大庆。
大庆立国之后,便论功行赏。
居功至伟的,共有四人。
这四人分别为:徐昭、顾敬、孟松云、张辅臣。
他说到这里,姚守宁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姚翝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姚翝是粗人,大庆的开国历史他读的不多,但对于开国的功臣,身为大庆官员,他却如数家珍。
当年定国之后,太祖曾设立了凌云阁,以供奉忠臣义士,无论当时存在亦或是亡故,都将名姓刻录于凌云阁中。
但他从未听闻过这四人的名字。
罗子文像是知道姚翝内心的疑惑一般,微微一笑,主动解惑:
“这四人,代表了太祖当年的四大助力。”
姚守宁听到这里,倒像是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说道:
“他们并非只代表自己,而是代表了四支力量?”
“对。”
罗子文赞许似的看她,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这话听得姚翝更加迷糊,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跟不上罗子文的思路。
“四支力量是什么意思?”他先前还怕女儿贸然发问惹人忌讳,此时自己也忍不住,问出了声。
罗子文并不介意,微微一笑道:
“这四支力量,代表了天下四大力量的分支。”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道、儒、武。”
“你只说了三支力量。”
姚守宁总觉得罗子文口中未说出的剩余的一支力量对她来说颇为重要,但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只是提醒了罗子文一声。